Saturday, March 31, 2012

金辰勇:我的世行蓝图

我们所处的时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历史性机遇。如今,生活在快速增长的经济体中的人口数量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多,经济增长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现——不论是内陆国家还是沿海国家,不论是否刚刚结束冲突和暴政,不论国家大小。如果我们在此基础上努力建设,可以预想,无数发展中国家国民的收入和生活水准会提高。集合大家的经验、成绩和资源,我们显然可以根除全球贫困,在我们有生之年实现对于以往数代人而言都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本人的生活和工作经历使我相信,不管从经济还是道义角度来说,以人为本的包容性发展都是必须的。我出生于战后恢复期的韩国,那时的韩国道路失修,识字率很低。我亲眼见证了一个穷国是如何通过与全球经济的融合,变成了世界最富有活力、最富裕的经济体之一。我也亲眼见证了,对基础设施、学校和医疗场所的投入能够改变人们的生活。我也认识到,经济增长对于积累资源,以增加对医疗、教育和公共产品的投入至关重要。

每个国家都必须遵循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但确保新一代中低收入国家在未来能够维持可持续的经济增长、为这些国家的国民创造发展机会,这必然是我们的共同使命。

作为健康伙伴(Partners in Health)的创始人之一以及世界卫生组织(WHO)艾滋病事务负责人,我将为世界银行(World Bank)带去我的实际经验。我曾面对令超过10亿人口陷于贫困的势力。我曾在这样的村庄里工作过: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成年人会读写,许多人死于一些可预防的疾病,基础设施和资金匮乏,阻碍人创业。在所有这样的村庄里,村民们并非不知道需要改进的地方在哪里。

但要促成改变的发生,我们需要各国政府、私人部门和社会团体合作,共同建设能拿出可持续、可衡量解决方案的体制。在为全球共同富裕而努力的过程中,我们必须吸收全球各地的想法和经验。

我想传递的讯息很简单:一个面临非凡机遇的时代需要一个非凡的全球机构。关于我们如何把世界银行建设得更富有包容性、更有响应能力、更开放,我希望倾听发展中国家的意见,也倾听那些为增长提供很大部分资源的国家的意见。

提高包容性,意味着世界银行应拥有更多资源,以推进其核心使命——减少贫困。它的治理架构应该能支撑其合法性,并增进信任和信心。世界银行最近实现了资金的历史性增长,并启动了一项改进其运营体制的雄伟计划。在增加发展中国家的投票权和参与度方面,它也采取了一些重要的措施。如果我有幸能担当领导世界银行的重任,我将保证继续推动这一进程。

提高响应能力,意味着世界银行不仅要应对目前的挑战,还要预见到未来的挑战。世界银行为所有国家服务。我将把重点放在确保它为各国的需求提供快捷有效的应对方面。我将以开放的心态来担当这一重任,应用我受过的医学培训和社科教育,采取一种实事求是的工作方法。

最后,更开放,意味着世界银行必须认识到,自己并非无所不知,因此必须倾听客户和股东的意见。我一直担任一所世界知名高等学府的校长,我将确保世界银行为思想的交流提供平台。世界银行已经加紧了与各种不同机构的合作,还可以继续在这方面努力。在提高透明度和责任感方面,世界银行已采取了一些重大措施:它必须沿着提高开放性的道路继续前进。

不采取行动,机会就会白白浪费。我期盼在未来几周里,听取跟世界银行有关的各方的意见——客户、捐助者、政府、民众和社会团体——就如何加强该组织、让它准备好满足21世纪的时代需求达成共同的愿景。

本文作者是达特茅斯学院(Dartmouth College)校长、被美国提名为下一任世界银行行长

译者/何黎

郭氏兄弟被捕震动香港

外界对香港房地产大亨不乏刻薄之词。香港房价是全世界最高的,这使得许多低收入家庭过着极为糟糕的生活,而且人们认为香港开发商对政府施加了不正常的影响。

但公众对经营新鸿基地产(Sun Hung Kai Properties)的郭炳联(Raymond Kwok)和郭炳江(Thomas Kwok)两兄弟的看法却相对温和。按市值计算,新鸿基地产是亚洲最大的房地产公司。

今年分别为59岁和60岁的郭炳联和郭炳江两人管理着一个年销售额80亿美元的房地产帝国。他们还是福音派基督徒,对自己的母亲极为孝顺。郭炳江根据“诺亚方舟”(Noah’s Ark)建造一座主题公园的构想,强化了两兄弟循规蹈矩、行为古怪的形象。诺亚方舟主题公园已于2009年开业,以建立“社会正面价值观”。

但两兄弟因涉嫌行贿而被拘捕的消息破坏了上述形象。他们是香港近几年被拘捕的最著名的商人,而一位前政府高官也卷入其中的事实,让一个以“廉洁”为荣的城市感到不安。

香港住宅价格自2009年以来上涨了逾70%,这让香港的少数几家家族控股的房地产公司得以迅速发展。新鸿基是郭氏兄弟父亲在1963年与他人合伙创立的,该公司净利润从2009年的104亿港元,增长至上一财年的480亿港元。《福布斯》(Forbes)富豪榜显示,郭氏家族持有这家香港上市公司42%的股份,因此他们的财富估计有183亿美元。

一位曾经常与新鸿基打交道的投资银行家昨日表示,他向来认为郭氏兄弟为人“坦率”。新鸿基大举投资于商业和零售房地产,还涉足电信和交通领域。

然而,当新鸿基创始人郭得胜(Kwok Tak-seng)于1990年去世时,接任公司主席职位的不是郭炳联或者郭炳江,而是他们的大哥郭炳湘。此后,郭氏三兄弟似乎一直关系和睦,直至2008年激烈的控股权之争进入公众的视野。

与博彩业巨头何鸿燊(Stanley Ho)四房妻子争夺财产一样富有戏剧性的是,在指责郭炳湘患有躁郁症(郭炳湘对此予以否认)而不适合担任公司主席职务之后,郭炳联、郭炳江与他们时年79岁的母亲成功夺得公司大权。也有报道称,郭氏家族因传言郭炳湘发生婚外情而感到恼火。

外界猜测,香港廉政公署(Independent Commission Against Corruption)的调查可能与郭炳湘试图复职而提起的一项法庭诉讼有关。郭炳湘宣称,他被罢免董事长是因为自己希望调查公司某些问题,提高公司治理水平。

郭炳湘在提交至香港高等法院的诉状里重点提到的一个事件是,新鸿基执行董事陈钜源(Thomas Chan)涉嫌通过中间人,安排该公司以高于卖方售价的价格收购一块地皮。法官裁定,此事应由公司内部解决。陈巨源已于上周被拘捕。

对即将离任的香港特首曾荫权(Donald Tsang)而言,昨日的事态发展可能还不是最坏时刻。曾荫权任内的前香港政务司司长许仕仁(Rafael Hui)也据称因卷入新鸿基事件而被捕。许仕仁一直为新鸿基提供咨询服务。曾荫权最近因被曝光曾接受商界大量好处而遭受抨击。

译者/何黎

中国定调亚洲可持续发展

2012年,注定不平静。

对于中国来说,不仅要经历政府换届,更需直面经济放缓;对于发达经济体而言,除了连绵不断债务危机之外,政治因素同样日渐成为新风险来源。亚洲,作为新兴经济体的中坚力量,曾经以亚洲奇迹惊艳世界,也曾在亚洲金融危机折戟沉沙,是否还能充当世界经济引擎?如何迎接这一变动的世界?

2012年4月1日到3日,博鳌亚洲论坛于在中国海南博鳌召开,主题顺势定调为“变革世界中的亚洲:迈向健康与可持续发展” 。根据博鳌亚洲论坛秘书长周文重此前介绍,为期3天的年会将围绕“探究世界经济不确定性的根源”、“寻求变革与转型”、“创新与亚洲的可持续发展”三条主线开展讨论。

无独有偶,“可持续”也是在印度新德里29日举行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四次会晤的核心词。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发表的《德里宣言》中多次提及“可持续”,表示将“促进增长和可持续发展、解决粮食和能源安全问题是当前国际社会面临的重大挑战之一。”

事实上,拉长历史时间轴来观察,“可持续”也是新兴经济体的“梦魇”:历史上不乏增长速度惊人的经济体,但往往好景不长,如何避免昙花一现式的增长,成为不少新经济体的最大考量。新兴经济体中的经济明星,往往是“追赶型”经济模式的代表,在后发优势享用殆尽之际,后发劣势也出现端倪,将难以回避寻找新的增长动力。

以中国为例,经过三十年的高速发展,中国经济缔造了所谓“中国奇迹”。而探究中国增长模式的本源,表象为出口导向,本质仍在于对内改革释放广袤廉价劳动力动力,对外通过开放而搭乘全球化顺风车——一言以蔽之,中国的一切,并非人间奇迹,仍旧是经济常识。

如今,中国成长为世界第二、亚洲第一经济体。三十年的两位数增长,使得中国人均GDP从过去的300美元到今天超过5000美元,正是迈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与此同时,中国也面临刘易斯拐点临近带来的劳动力短缺,外围经济疲软带来的出口下滑,房地产调控引发的投资放缓,遑论更多经济之外的社会问题。

下一步,中国经济如何走?眼下如何避免硬着陆?如何正面“未富先老”的人口变化?如何扭转以投资为导向模式?如何使得经济增长真正惠及普通民众?……纷繁复杂的问题内外,不仅关涉中国,也能映射出亚洲乃至世界的焦虑与窘迫。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伴随着亚洲的经济复苏,欧美的债务危机拖累,亚洲的存在,对于世界与亚洲自身来说不乏悖论。亚洲的成功,是因为学习西方的结果还是自成体系?而亚洲的失败,是资本主义的失败,还是亚洲价值观的失落?

回顾中国的经济模式,过去获益于东亚“四小龙”榜样作用;今天或许到“反哺”之际:如能彻底点检中国发展得失,其道路与教训必然可以为亚洲其他亟待工业化的人口大国带来极大启发,亚洲的未来进一步增长也藉此提速——这或许才是“中国模式”中最有价值的部分,也是中国最应该输出给世界的“软实力”。

世界增长的风向已经开始转变。以往,亚洲只有日本这一个世界级的经济体,随着中国的经济成长,亚洲拥有了两个世界级的经济体,加上印度的崛起,亚洲的增长已经从量变发展到质变。如果能够对内部贸易等资源加以整合,例如以中国为核心、整合亚洲其他国家加入其中的产业链,那么彼此将获得很大的出口拉动的经济成长,从而更加容易实现对中国式成功的复制。简而言之,亚洲国家可以从亚洲自身的一体化进程获得很大利益。

危机阴霾尚未远去,高速增长的旧时光可能都在远离新旧世界,而亚洲也因人口因素、起飞早晚等因素存在分化。展望未来,一个经济、贸易、金融甚至政治等领域一体化日渐加强的亚洲,一方面既能为世界提供更多元的新生力量,另一方面才能在亚洲形成真正可持续的内生发展,这或许是博鳌论坛内外的各界精英应该思考的问题之一。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jin.xu@ftchinese.com)

风波之后的重庆

在重庆市人民公园内,一段树荫掩映的台阶顺着陡峭的山坡延伸向上,俯瞰着长江。路旁竖起了一块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请勿大声喧哗”。此外,你还能看见其他一些提倡文明行为的标语。

对于重庆市民来说,这些标语是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免职所引发的政治风波的一个缩影。这起事件在过去两周震撼了整个中国,同时也对中国共产党的未来提出了20多年来最为严峻的问题。

在公园与朋友闲聊的龚立斌(音译)老人说:“这说明唱红歌的活动结束了。”

“红歌”(已故领导人毛泽东提倡的宣传歌曲)和政治宣传教育活动已经成为薄熙来的一大标签,也是更大范围的重提毛泽东思想的活动内容。这些活动在为薄熙来打响知名度的同时,也促成了他的垮台。

3月15日,北京方面宣布由国务院副总理张德江接替薄熙来出任重庆市委书记。此后,中国问题观察人士一直在讨论,薄熙来受到整肃是否涉及了一场权力斗争,抑或属于一场更大范围、有关中国未来道路的党内意识形态之争。

“他走了我们都舒了一口气,但关键问题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地的一名律师说,“问题在于,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党手中。一旦市委书记滥用权力,事情就会变成一场噩梦。”

重庆的知识分子们说,薄将重庆变成了一个“警察国家”,没有人敢反对他,因为在人们眼中,身为政治局委员的薄熙来并不是地方官员,而是中央一级的官员。

薄的另一个标签是“打黑”。在这场持续了两年的活动中,数千人因涉嫌参与有组织犯罪而被定罪。尽管“打黑”活动为薄赢得了“打黑斗士”的赞誉,但律师和学者指责其滥用司法,迫害政治批评人士,打压竞争对手,并打击企业家。

法律学者童之伟在一份关于“打黑”的报告中指出,“重庆地方党委及其所属机构与官员强力介入了具体司法过程,在打黑中的活动明显超越了宪法和法律容许的范围”。

中共现在正试图在不损害其合法性的情况下修复这些损害。重庆新任副市长、公安局局长何挺本周表示,要全面加强公安队伍建设,还敦促公安机关把思想认识统一到中央决定上来。

法律学者和维权主义者表示,薄熙来在担任重庆市委书记期间,曾允许警方大量使用不经审判就关押公民等手段。一位法律维权人士称:“这属于行政措施,可以利用行政手段轻松撤销,因此我们可能会看到大量此类案件被重审。”

然而,律师对于一些知名案件被重审的可能性表示怀疑。在薄熙来担任重庆市长期间,重庆一些最富有的企业家被判死刑或终身监禁,他们的财产被瓜分并被充公。

“他们的罪名都包括贿赂和有组织犯罪,因此在政治上,要翻案极为困难,”一位律师表示。“我们最后很有可能像以往的政治运动过后一样……用沉默掩盖一切然后继续前进。”

然而,薄熙来仍受到很多人的欢迎。“他是一位有能力的好领导人,”龚立斌老人表示,“他让我们的城市变得更干净、更安全。”这位73岁的老人所居住的楼房去年由政府出资进行了修缮,现在看上去焕然一新。薄熙来还让这个城市变得更环保,去年在植树造林方面就花费了70亿元人民币。

作为重庆市委书记,温文尔雅的薄熙来让重庆成为了外国企业直接投资的热点,创造了数以万计的就业岗位。惠普(HP)和富士康(Foxconn)等科技公司迁入这里,福特(Ford)在这里建设了其第二大工厂。巴斯夫(BASF)也正在建设一家工厂,新工厂建成后,预计该公司1000多人的外国员工数量将增加三分之一。

重庆市民特别喜欢薄熙来推出的可移动警务平台,包括穿着白色警服指挥交通的年轻、漂亮、化着浓妆的女警察。

迄今为止,这一切还没有受到影响。“我们知道,张德江只是一个代理人,最终的接任者将在领导层换届之后任命,”一位外交人士表示,“在那之前,我们只好等待。”

译者/何黎

Friday, March 30, 2012

探秘奥巴马竞选大本营

共和党还在为总统候选人争执不下之时,奥巴马团队已经在美国各州渗透势力。FT专栏作家 埃德•卢斯前往奥巴马竞选大本营一探究竟。

陌生的故乡

(编者注:本文为老愚的系列文章“故乡在童年那头”之三,前两篇的网址分别为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38892和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43306。)

回到家乡,雪就沉着脸扑下来。一夜过后,大地好像被什么捂住了嘴巴,一声不吭。雪花堆成一世界软糕,踩上去发出悦耳的“窸窣”声。黎明时分,村子静谧如沉睡的婴儿,只有细心分辨,才能从天边的光亮里,嗅到一丝时间的气息。

城壕围拢的老村,隐藏在蛋清般的光色里。

陇海线火车摩擦钢轨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佛幼时的那列。

村外的那方池塘早已干涸,即将被各色垃圾填满。边上的学校还在,全无昔日的模样。老建筑物悉数拆除,中央隆起一坨刺目的教学楼。我们存在的痕迹被铲除干净了,没有一块砖是熟悉的。我和小伙伴们在课间乘凉的槐树和松树都不见了,我在上面一字一字写快板诗的黑板报呢?女生挥臂击球的排球场呢?

若要找出村子的灵魂,大概就在颓败的大队部里,那儿有几位老婆婆供奉土地爷的神位。通讯基站矗立在村子南方,钢架构的胳膊腿支起一颗桀骜不驯的脑袋,好像一个精神看守。

半年前回家,村子已经变得陌生了,街道被两边凸出的门楼蚕食得如同一条颤抖的线绳,幼年曾经有过的大路去哪儿了?邻居家院子前的几十株大树飞走了,垒起两排灰不溜秋的二层楼。有老太太弯腰蹒跚,有老汉站在门口望天,他们见我过来,瞥一眼,便挪开视线。他们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幼年时,我曾叔啊姨啊地喊叫着。哎,哎,他们的应答声犹在耳边回响。青壮大都在外边施工,老人带孩子守家。

土地被政府收走后,在肥的流油的地里,大兴土木,砌起蔬菜大棚,转手承包给来自各地的经营者,妇人为雇主做些“天天工”——一天一付酬,补贴家用。天南海北的口音,飘荡在村子上空,盗贼出没,村里组织人手昼夜巡逻。村子被浓烈的牛粪鸡粪味包围,蚊虫苍蝇奇多,人们只好用塑料帘子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厨房和居室罩起来,但空气里的那股气味却无法隔绝,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走在村里,我仿佛一个外乡人。儿时的玩伴佝偻着背,在牌摊上高声叫骂,他们在悠闲地消磨时间,他们的后代已经有了后代。凑上前打个招呼,对方只一笑,便无多话。

街道还是那副模样,塑料袋,烟盒,树枝柴火,污水,堆肥,鸡狗猪们随意拉出的屎尿,院门紧闭,偶尔有动物们闹腾的声响。我曾无数次走过丁字形的街道,猜测过每一扇大门后面的故事。一天,我因借蒸笼进了对门家,双目失明的母亲和女儿说着闲话,女儿正在为她捏脚、捶腿。我一次次去康康家,为的是坐在他家热炕上,一起玩扑克牌。他枕头下经常藏有没脸没皮的小说,我曾经用半个馍换了本《林海雪原》,点燃煤油灯,捂在被子里,囫囵吞枣般一宿看完。那些悄悄流传的“黄书”,让一个贫瘠少年感受到活下去的希望。

每户人家都去过。每家都有自己的色调,我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去谁家。进了人家家里,饭时都会问一声,“吃饭不?”我当然知道,那些是虚套,只需应一声:不了。疼你的老婆婆,会在饭时给你打一碗黏黏的搅团、醋溜什么的,会塞给你一只香喷喷的地软包子。

二伯,五婆,八婆,姑婆,也就这么几家,让我觉得温暖。

在屠夫家门口玩,就得特别小心,他经常把三个儿子撵得满村乱逃,手里握的那把杀猪刀,让他有一股凶煞气。他家里还养着一条大狗,时不时会窜出来,吐出长长的舌头。

跟父母吵过架的人家,我是不去的,好像在心里跟他们结了仇。

继父1988年盖的这栋楼,坐落在村外。这儿原本是地,年复一年生产粮食和蔬菜。在我的记忆里,先后有小麦,玉米,棉花,油菜,马铃薯,白萝卜,高粱,西瓜,大白菜。后来,做成沼气池,再后来弄成碾场。

麦场,是一个盛满快乐的地方。眼看着半年的收获就到了嘴边,人们都乐呵呵的。等到大热天,再铺成一地,让拖拉机拖着碾子一圈圈碾过去,把碾扁了的麦秆翻过来,再碾,直到麦粒脱落。在间隙,男女嘻哈着开一串粗俗的玩笑,活泼的小伙子便被嫂嫂们扑到,半剥了裤子,摸几把小鸟。扬场最叫人兴奋,将堆积成小山的麦子,一锨一锨顺风扬起来,麦穗上的壳和刺就飞走了,落在不远处,麦粒则亮亮的滚成一团。

尘封在记忆里的那个世界,有壕,有窑,有老树,有深井,人大都是认得的,狗也就那几条。如今,许多人远走四方,数年难见一面;有的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悄悄躺在南坡头的坟地里。街道上一茬茬闪动的新面孔,好像豌豆秧上挂着的豆角,他们的人生有待时间之手逐一剥开。父母常说,老人在,家就在;老人走了,就散伙了。

仅剩的一段城壕,也被垃圾填埋得越来越浅了。略微平整一点儿的,都让手快的种上了麦子。遮蔽村庄的大树,已经屈指可数。那一溜互不认输的房子,高而孤独。这个村子,仿佛被什么抽走了魂魄,徒有粗糙的外形而已,他们只是留守老人和孩子的寄居所。

村子西北口的两株皂角树还在,身披雪花,遒劲有力,俨然村子的护卫者。临树而居的加帅哥说,一株皂角树可以卖到一万五千块钱,因是神树,经常显灵,便无人敢挖。

存储着少年往事的村子,被大雪裹紧了。静谧,详和,在那个黎明,我心里涌动难言的感触:人生恰似穿行于激流之中,一刻也不容懈怠,时时需要勉力应对,也就在这永无歇止的航行里,我们感觉自己活了一生。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作者微博为weibo.com/ftly。)

本文编辑刘波bo.liu@ftchinese.com

分析:中国银行业坏账“迟到”

尽管人们对中国各银行的不良贷款和即将迎来的厄运感到担心,但这些银行的最新盈利数据并未给此类疑虑提供佐证。

过去一周里,中国多数大银行报告2011年净利润增长25%-30%——这种增幅按国际标准属于强劲增长,尽管在近年的中国颇为常见。

许多投资者相信,中国各银行在全球金融危机期间掀起创纪录的放贷热潮后(当时它们按照政府指令大量发放信贷以推动经济),最终将面对“清算之日”。

不过,这一天尚未接近。多数银行报告去年不良贷款率下降。

中国农业银行(AgBank)表示,其不良贷款占总资产的比率从2010年的2.03%,降至去年的1.55%。业务重点放在农村的该行,在各大银行中被视为风险最高。

中国最大银行——中国工商银行(ICBC)表示,其不良贷款率从 1.08%降至微不足道的0.94%。

这些银行成功地避免大量坏账,主要是得益于中国政府决定允许它们滚转大量本应在去年到期的问题贷款。在批评人士看来,此举无异于把问题推到未来,但银行坚称自己是审慎的。

中国建设银行(China Construction Bank)董事长王洪章表示,该行在贷款分类方面非常尽职,内部采用较监管机构更高的指标。

尽管业绩强劲,但中国各银行股价在过去一周大幅下跌。在香港股市,农行、中国银行(Bank of China)和工行股价均下跌大约7%。

仔细查看银行业绩就会发现,潜在贷款问题的迹象相当明显。尽管这些银行的不良贷款率下降,但它们拨备更多现金以防范违约的可能性。

农行在2011年底的拨备/总贷款比率达到4.08%,高于2010年的3.4%,这等于是在默认情况很可能恶化。

为准备好应对违约而需要募集更多资本,是近年中国各银行难以摆脱的另一个忧虑。

数家银行将在今年发行新股。交通银行(Bank of Communications)率先行动,在两周前进行了90亿美元的私募,这是近一年来全球最大规模的售股。中等规模的兴业银行(Industrial Bank)上月在私募中募得42亿美元,而民生银行(Minsheng Bank)计划通过配股募集大约14亿美元。

但这些行动算不上一窝蜂的募资。中国四大银行的资本充足率(CAR)达到大约12%或更高,高于监管规定的下限,预期四大银行中没有一家需要在今年募集更多股本。

译者/和风

中国汇改机不可失

奥巴马政府在与中国围绕贸易和汇率问题日趋紧张的僵局中加大了筹码。美国成立了一个新机构,专门调查中国的贸易行为;最近还与日本和欧盟(EU)一起向世界贸易组织(WTO)投诉中国的限制稀土出口措施。

尽管美国就业形势趋于好转,但在大选年对中国采取更强硬立场的经济和政治理由战胜了长期的战略考量。而由于中国自身也正处在领导层更迭前的阵痛期,这种局面很容易引发一场不断发酵的贸易冲突,最终可能损害全球贸易体系,扼杀世界经济脆弱的复苏。

中国政府若要回击批评人士,推进国内改革,并展现出有助于巩固中国作为全球经济大国地位的领导力,有一个简单的办法。

现在是中国扩大人民币交易区间、建设更灵活汇率机制的绝好时机。人们已充分认识到汇率灵活性的种种好处,包括中国央行。

汇率制度改革将有助于中国实行更加独立的货币政策。中国央行可以设定利率以实现国内目标,而不再因为担心息差会吸引大量外国资本流入而束手束脚。这将使央行能够运用利率政策引导信贷分配,有助于推动金融业改革。反过来,这些改革将促进国内消费,帮助经济增长实现再平衡。

中国政府在扩大人民币交易区间问题上一直犹豫不决,原因是担心会导致投机性资金大举流入,使人民币承受巨大升值压力。这些因素可以通过干预外汇市场来抵消,但代价是会使国内货币政策进一化复杂化,并增加本已数额巨大的外汇储备。

但近几个月来人民币升值压力已经减轻,这为中国推进汇率改革提供了机遇。中国经济表现强劲,使进口保持高增长,而由于主要发达经济体的疲软,中国出口增速已经放缓。过去两个月,中国出现了少量贸易逆差,扭转了近年来总是出现大量顺差的局面。

与其他新兴市场一样,因欧债危机而导致资金追求安全性,中国的资本流入也已减少,致使去年下半年中国外汇储备净积累额几乎为零。

所有迹象都表明,市场预期人民币明年不会或基本不会升值,这一预期不大可能因为中国采取更灵活的汇率机制而发生明显转变。

上述有利于中国实施汇改的条件可能不会持续太久。中国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在贸易顺差再现或者资本重新流入、使人民币恢复升值之前出手。

然而,在国内推行汇改将有很大的困难,因为此举可能被视为屈服于外部力量。在领导层换届之际,事情将会尤为困难。中国领导人应如何向心存怀疑的公众解释汇改的意义呢?

有一个简单的答案,甚至中国央行也予以了肯定,该行一位人士最近在一篇论文中进行了相关的阐述。提高汇率灵活性是通往开放资本账户、做大做强金融市场之路的重要一步。换言之,这一转变非常有利于中国实现让人民币获得更广泛国际认可的目标。

使人民币成为一种强大的国际货币,这种说法应会与民族主义情绪非常合拍,并能够减弱国内对汇率改革的反对之声。

在国际金融和政治领域,时机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因素。中国面临一个绝好的机遇来磨利宏观经济政策工具,促进国内经济平衡发展,提升人民币国际地位,并避免一场任何国家都不想发生的贸易战。

本文作者是美国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经济学教授、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高级研究员,曾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中国部主任

译者/邢嵬

Thursday, March 29, 2012

中国国产手机的自救之路

国产手机已经在中国竞争激烈的市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然而,在手机趋向智能化的今天,他们对手已经更加强大。这些品牌要如何自救?

上海的朝鲜国营餐馆

我家附近有一家朝鲜国营的餐馆,叫做平壤青柳馆。因为姑姑的缘故,我们一家人偶尔会去那里吃饭。和当年的很多女孩一样,姑姑是在又红又专的家庭,从小听着《阿里郎》、《桔梗谣》看着《卖花姑娘》长大的,对朝鲜姑娘风格浓郁的歌舞始终念念不忘。

而今掩藏在上海众多鱼龙混杂的韩国料理之中的,竟有几家正宗国营的平壤餐馆,而且名字都颇为曼妙,除了青柳,更有妙香、檀君、玉流,只是听到名字就已令人心驰神往了。

光顾平壤餐馆的一大半都是在华的韩国人,还有一些中国家庭,多半是来怀旧的。无论是革命战友还是资本主义敌人,来的都是客,在这里,全然没有六方会谈中的剑拔弩张。餐馆门口站着两位穿着朝鲜裙的高挑女孩,也不揽客,只是在我们靠近时才热情而略带羞涩地点头,用稍嫌生硬的汉语说,“您好……欢迎。”

平壤餐馆的菜谱似乎和一般韩国菜没有太大区别,也有烤肉、泡菜,价位也与普通韩国餐馆持平。但还有一些特色内容,比如有普通饺子三倍大的五色饺子,让人想起实诚的东北大娘水饺。晚上七点,真正作为卖点的朝鲜特色演出开始了——这才是平壤餐馆生意兴隆的原因。

音乐响起,三名年轻漂亮、身材高挑不输空姐的姑娘身着传统的朝鲜服飞奔上舞台,熟练地弹起吉他打起腰鼓,手捧塑料花,配合着卡拉OK带中的朝鲜歌曲——每一首都好像快进了的舞曲,充满了激昂、振奋的朝鲜特色——转圈、拍手、踩地,动作整齐划一,让人想起80后小时候都参加过的团体操。

问了中方服务员——在身着朝鲜裙的平壤姑娘中间,很容易区分这些穿着常见套装,操着各地方言的中国妹子——才知道她们在歌唱春天,歌唱朝鲜的大好山河。她们也能用中文演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深情款款中依然能唱出积极向上的主体光辉。

在表演的间隙,一位朝鲜姑娘冲锋似的跑进厨房,放下前一位客人的盘子,然后立刻又马不停蹄地拾起旁边的沙锤冲上舞台,整个过程严丝合缝。表演结束后,姑娘们还要在服务的同时见缝插针地跑进各个包厢为客人们进行VIP表演,忙得不亦乐乎。

这家属于朝鲜国有的餐馆,实际上朝方不需要出一分钱。在管理方面,中朝各派一位经理和数名服务人员。中方经理是一位来自吉林的朝鲜族女子,她告诉我,青柳馆由一家中国朝鲜族老板的餐饮公司全额投资,作为中国对朝援助计划的一部分,80%的收入供给平壤,以支持当地餐厅为市民提供更多平价的食物。据经理说,在中国,还有多家以不同形式投资经营的平壤餐馆,彼此之间并无关联。

青柳馆中共有10名朝鲜女招待,她们都是平壤大学旅游专业的高材生。能够考进平壤大学的,都是非常优秀、进步的学生,家庭背景都不错。据说能被选送来的,更是万里挑一。当问到为何没有男招待时,经理说,男生是不被允许从事餐饮业的,所以该专业也只有女生。

在包间为我们一家表演伽倻琴(朝鲜筝)的姑娘叫金恩瑛(音),长相清纯甜美,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她似乎比其他人更活泼健谈,喜欢和客人聊天。尽管如此,由于她有限的汉语能力,我们的交流还是颇为吃力,离开了餐饮,许多话题都无法深入。

金恩瑛的父母都是平壤的医生,她在中学时开始学习英语和汉语,大学时专攻汉语。不过据她说学校所学的汉语实在太少,所以她努力通过看书和与客人交谈来自学,至于英语则由于学无所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恩瑛告诉我们,平壤大学的旅游专业每年有300名学生,在大学第三年,会被学校选派去亚洲各个友好国家实习。上海、北京、丹东、柬埔寨、越南、老挝、俄罗斯,都有她们的同学。三年后她们会被送回平壤继续最后一年的大学学习,然后等待国家分配。我问,你毕业了想做什么工作?她疑惑地回答,“噢,我不知道。国家……安排。”

在三年的实习中,姑娘们没有工资可拿。10名女孩住在餐馆附近的一个大房间里,没有电视、收音机,没有电脑、手机。她们在上海过着严格的集体生活,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可随意离开宿舍。姑娘们一周轮流休息一天,每个月有两次被经理领着集体上街买东西。其余的时间,她们只能在宿舍里看书、温习汉语、看照片,来打发所有的时间。

三年之中,姑娘们不能回家,甚至不能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没关系的,”恩瑛摆着手说,“我有照片。我常常看照片。”恩瑛的父母也不可以来中国看她,但可以写信、寄照片。

姑姑想和恩瑛套个近乎:“你们的新领导人金正恩挺帅的吧?”“嘘……”恩瑛立刻把食指挡在嘴前,紧张地向在走廊里忙碌的朝方经理瞥了一眼,然后摆手又摇头,“我们不可以说……这些。”恩瑛在上海待了已有两年,除了跟着经理去过一次北京,只去过世博会的朝鲜馆。她不知道中国其他的地方,不过她说,中国很好,她喜欢这里。

说着恩瑛应姑姑的要求为我们唱起了《阿里郎》,仍是感情充沛、表情丰富,不输给春晚的民族歌唱家。茶尽歌停,最后,恩瑛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甜美地问我们,“今天你们开心吗——好的,那你们会再来吗?”

尽管和无数中国的打工者一样,远离家乡重复着辛苦的劳动,但这些平壤姑娘看上去是那么自豪、满足和快乐,她们觉得能在自己国家的餐馆为外国友人展现朝鲜的美食、歌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恩瑛相信,等她回国的时候,她一定会被分配到一个光明的前途。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编辑:薛莉 shirley.xue@ftchinese.com)

FT社评:华为透明才能更成功

中国已将电信业列为推动外贸的七大战略产业之一。然而,源自中国境内的大量肆无忌惮的网络犯罪和网络间谍行为,正使中国企业在海外难以赢得业务。

全球第二大电信设备供应商华为已被澳大利亚禁止参与该国建设国家宽带网的420亿澳元招标。澳大利亚政府对华为据称与中国政府及军方存在的联系感到担忧。就像在美国那样(华为在美国实际上被禁止与大型运营商开展业务往来),澳大利亚担心,允许华为插手国家网络的建设,将无异于让北京方面旁听商业和军事机密。

华为已努力应对这些担心。该公司提议采取西方竞争对手强烈抵制的一些安全防范措施,比如交出源代码。这些措施已帮助华为在世界各地(包括英国)的宽带竞标中赢得合同。澳大利亚的拒绝让华为更加难以接受的原因之一是,该公司本来就只希望供应一些明显并不敏感的网络器件,如无源光纤技术。

然而,华为的努力仍不到位。在西方数据库遭到变本加厉的网络攻击之际,该公司对其所有权结构仍讳莫如深。其创始人曾是解放军军人,其董事长已被曝有安全部门背景,而安全部门监视着中国网络上的一切信息,从电子邮件到短信。该公司否认存在任何联系,但相关报道使一些国家的政府不安。即便是那些已经批准华为作为供应商的国家,现在也对华为广泛介入本国网络的情况感到紧张。

源自中国和俄罗斯的网络犯罪和网络间谍行为,正超越恐怖主义,成为发达国家的一大安全关切。中国一直坚决拒绝承认其需要在网络攻击问题上负起责任,因此中国企业被列为怀疑对象。这些企业中有一些也许还得益于北京方面对保护西方投资者知识产权的不重视。

我们不能让保护主义拿虚假的国家安全理由作幌子。华为已在众多市场证明,其产品是有竞争力和高质量的。但北京方面也必须意识到,只要它拒绝承担打击网络犯罪的责任,中国企业就将永远面对更高的障碍。

译者/何黎

外交与民主

现代人已经习惯了忙碌,似乎忘记了,至少忽略了静下心来读书。信息爆炸导致知识快餐化。写作的人,尤其时评者容易陷入“文字奴隶”的生存困境,而不知道自己的文字为社会良性发展所产生的价值是什么。这样的时候,我有意停下来,与那些泛滥的时事与信息拉开点距离,不追踪,也不盲从。

在FT中文网上专栏《第三眼》里,迄今为止,我曾经与读者分享过我对几本经典著作的读后感,包括亚里士多德(Aristotélēs)的《政治学》、萨缪尔•亨廷顿(Samuel Huntington)

的《我们是谁》以及杰克・斯奈德(Jack Snyder)的《帝国的迷思》。

最近我读了美国著名外交政策专家沃尔特・米德(Walter Russell Mead)(以下称为“米德”)的著作《美国外交政策及其如何影响了世界》(中信出版社,2003年)。这本书可称为米德对美国外交的总结性思考。他通过详细分析汉密尔顿、杰斐逊、杰克逊以及威尔逊——四位美国总统的外交理念与实践,对于影响各个时期,包括近年美国外交政策的各种要素与内在逻辑进行了归纳,并且提出了充满着独特性的视角。其视角对于我们站在长远、深层次的立场去观察美国,并反思自己的对外政策颇有帮助,同时有利于对外交政策本质加深理解。

外交是内政的延续。一点儿也没错,却没有那么简单。我们需要从各种角度与方式论证内政如何影响外交政策,外交政策又对国内政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内政与外交是如何互动的?米德对此进行颇有前瞻性的思考。

美国建国的历史不长。美国的地理条件很特殊,是名副其实的海洋国家。美国是世界上最能够,也最愿意吸收移民的“国家”。美国是建国以来以最快的速度发展下来的超级大国。英语与美元早就已经成为称霸工具。我们外国人也不能抱怨,没有英语与美元,国际社会是无法维持秩序的。

约瑟夫・奈(Joseph S. Nye,Jr)提出过“软权力(Soft Power)”。“软权力”应该是需要在漫长的历史文化底蕴之积累下才能形成的,但美国却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了最有影响力的、渗透力的“软实力”。为什么?美国到底是什么?像亨廷顿提出“Who are we?”美国人将永远继续摸索自己是谁吗?在本书的中文序里,著名美国问题专家王缉思教授提出的角度很有趣:美国人给我最深刻的,如果用一个中文字来形容,那就是美国人的“气”。

美国是独特的国家。对它来说,外交政策究竟如何重要?美国人如何认识外交政策?如果无外交美国变成什么样的状态?美国为什么如此强大?其“强大”里面外交政策的成分占多少?

米德在导言部分提出他最核心的观点,即“出乎我所料,我发现在整个历史进程中,外交政策在美国政治中发挥的作用非常重要。”

米德从四个总统的名字归纳了美国外交政策的四个流派:为了使得国家长期以有利的条件融入全球经济的需要而强调国家政府与大企业之间必须进行强大的联盟的汉密尔顿主义者(代表商人);主张美国负有向全世界传播美国民主和社会价值观、创造接纳法治的和平国际社会的道德义务和重要国家利益的威尔逊主义者(代表传教师);认为美国外交应当少关心向外传播民主,多关心国内的安全的杰斐逊主义者(代表律师)以及作为人民主义学派,认为美国政府在外交和国内政策方面最重要的目标应该是美国人民的物质安全和经济不足的杰克逊主义者(代表军人)。

美国外交政策的确是权衡各种国内的利益、民意、要素以及资源的结果,也可以说以世界上最“民主”的形式实现的决策过程。米德对建国以来美国外交政策所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令人惊讶而有趣的是,他把美国外交的成功主要归功于国内的民主进程。

米德不同意“民主不利于外交上取得成功”的传统观点。他认为,“美国外交政策的起源与国内政治相同:民主政治过程。”他始终认真追踪“民主在外交和国内政策中发挥作用的方式”。

米德的观点令人深思。我本人或多或少认为“民主不利于外交”,两者至少是矛盾的关系,而且,这观点似乎没什么动摇过。我自认为,有着两个原因:

首先,我现在生活于中国。在我看来,中国是外交强国。在深远地面临着社会转型的形势下,这些年,中国本着大国外交、周边外交、第三世界外交等框架把对外政策处理得比较牢固、稳定,为国内经济建设营造着有利的外部条件;

其次,我是日本人,这几年以来一向从海外观察日本的对外政策。在我看来,日本至少这些年属于外交弱国。虽然日本战后本着“吉田路线”在安全关系上坚持日美同盟,集中发展经济社会的选择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是现实的。但今天,日本人一直没能回答亨廷顿教授提出的“Who are we?”这个自我定位问题。看看日本国内还存在着“我们到底要继续搞好与美国的关系还是跟着中国?”这种二选一式的讨论,早已不合时宜。日本人的讨论应该更加具体而务实,比如在如何重视亚洲外交的基础上深化日美同盟,从而在国际政治经济上提升自己的话语权。实际上,在日本国内很难产生摸索“第三条路”的公开讨论,总趋于把问题二元化,甚至一元化。

日本不是民主国家吗?不是有着言论自由吗?日本的民主与美国的民主在形态与作用上似乎存在着深刻的差距。但我还是同意米德不同意“民主不利于外交上取得成功”这传统观点的理由,即“美国外交表面混乱,是由于它植根于民主社会。经过国内各种思想的辩论和各种利益的协调,美国外交总体上代表着美国的国家利益,即使出现错误决策,也会逐渐纠偏,不至于远远偏离美国的国家利益和战略目标。”

“总体上代表着美国的国家利益”这一描述法显得很巧妙。实际上,对任何国家来讲,代表全民的利益是不可能的,任何战略或政策只能代表总体而具有普遍性的利益,它才是相对而客观的。从这个角度看,美国在外交政策上的优势比较明显,米德对美国民主与外交的良性互动关系的推论则颇有道理。我肯定今天中国外交所取得的成就,它是务实的产物,但从米德的观点看,我们也不能否定它“出现错误决策时没法纠偏”的可能性,原因必然植根于中国的不民主。那日本呢?很难说,日本的民主似乎难以对外交带来积极作用。

美国的外交政策本来是个矛盾的复合体。米德提出,“美国的国内情况表面上是相当混乱的”,利益集团、贫富差距、种族问题、地区差距等各种要素始终纠缠着美国的外交政策。虽然美国采取的是联邦制,立法、行政等都由各个州自理,但从外交政策体现出来的还是美国国民整体的意志。因此,它应该是有战略目标的,有一贯性的。

落实战略的方法与途径对于类似美国这样“混乱的国家”来讲有难处,需要协调各种利益和资源,最终顶多也代表总体的利益。不过,反过来我们看看美国国内的社会,它是民主的、自由的。人们似乎都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美国人还能忍受非民主的制度环境吗?不可能。那就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下进行一切,包括外交政策。这样看来,米德所主张的“美国的外交政策和国内政策出自同一个国内民主过程”也具有现实意义。难处是现实的,但其强处更不应该被忽略,即只要有足够的意志、能力和条件,任何声音和利益都能够体现到决策层面,这些声音和利益也被民主体制支撑,美国的民主制度又是能够协调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的。

美国的外交政策走向何方?不少人提出,布什总统的对外政策是失败的。该总统就任期间,不少国内外学者指出,布什总统必须改变强硬的单边主义色彩,从而尊重温和的多边主义外交。在中译本序里,王缉思教授指出:“21世纪初布什政府的外交政策同书中描述的四个美国外交流派都有某些相同之处,但最接近于米德所界定的杰克逊主义传统。”那奥巴马总统呢?从米德列出的四个流派选择,我认为,奥巴马的外交政策是属于汉密尔顿主义者(代表商人)的。

米德主张美国仍然缺乏一个迫切的因素,即战略共识,认为,对美国的决策层来说,得到公民的支持极为重要,当今美国外交政策未能得到战略共识,它也意味着在决策层与广大公民的认识上存在着严重的隔阂,这事实本身是危险因素。他指出:“如果国家利益和完美的宏观战略能得到清晰的阐述,一定会在时机成熟时赢得美国人民的支持。”

从米德看来,21世纪初其战略共识在于杰斐逊主义,按米德的说法,它能够回答美国如何用最小的风险、最小的代价适应现实的需要。米德欣赏当年美国采取的门罗主义,而门罗主义是杰斐逊主义退缩的主要表现。而米德在后记最后一段总结出自己的核心观点:“今天美国需要的正是詹姆斯・门罗1823年所作出的贡献:来源于美国人民具体利益、尊重和服务于道德价值观的大战略,它能以最小的生命、财产和政治代价保障他们的生命、财富和神圣荣誉。”

在我看来,这段话似乎适用于今天的美国,对中国与日本的战略抉择也具有借鉴意义。我们应该从美国外交的传统实质与现实缺陷认真吸取教训。米德的论述恐怕反射着外交的本质,以及民主的未来。

2012年3月28日 写于上海复旦大学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作者邮箱:kyoshikazu@gmail.com。

从政需要好身板

和10年前相比,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外貌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而那些同时代的政治家,不管是专制国家的统治者如伊朗的内贾德,或同样处于转型中的俄罗斯总理普京(马上又会是总统了),还是西方政治领导人如德国的默克尔,时间都在他们脸上留下了异常清晰的痕迹。衰老和疲倦反映在这些政治家发白的头发、深刻的抬头纹和嘴纹上,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松弛的眼袋:那是无规律的工作节奏、旅行和睡眠不足造成的。时间并不因为他们的作为和对权力的态度不同而有所差别,但温家宝似乎是一个例外。他仍然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敞亮的前额并没有太多新增皱纹——那里的皱纹本来就不多,只有非常细心的人才能从他日益松弛的嘴角看出,尽管他尽最大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包括习惯性地紧紧抿着薄薄的嘴唇,而且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但已经表现出了力不从心。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衰老同样在侵袭他的肌体。

青年时代,温家宝曾经在甘肃荒凉的地带做过地质队员,这份风餐露宿的工作没有摧毁他的健康,反而给了他宝贵和必要的历练,为他留下了一副好身板。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多年来他坚持锻炼,每天早上都要跑步,有时候还会打太极拳。中国的民众并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总理早锻炼的情形,但伦敦、首尔和东京的居民都曾见过他穿着运动服的矫健身姿。和奥巴马一样,温也是个篮球爱好者。但衰老面前人人平等。你可以减缓它的脚步,却无法阻止它的到来。看看年轻的奥巴马吧,他几乎是个运动员,但还没开始谋求第二个任期的选战呢,就已经鬓发苍苍了。

本次全国人大闭幕会后,例行的新闻发布会进行了3个小时之久。这说明了温家宝总理仍然精力充沛。作为朱镕基的继任者,温和他的前任一样,喜欢把类似的新闻发布会当作自我剖白的机会。尽管语言风格迥异,但他们的用语都突破了一成不变和淡而无味的套话,因此更具有个人色彩。媒体已经习惯了在新闻发布会召开之前就猜测温可能提到哪些内容、他将会引用谁的诗歌,以及是否会保持他标志性的语速。多数时候,这种猜测可谓“虽不中,亦不远矣”,但有时候也会令人拍案惊奇。温的语速并不总是那么缓慢——至少并不是回答每个问题时都很慢。他也有急切的时候。3月15日的新闻发布会就证明了这一点。

无论中西古今,我们都生活在以貌取人的文化中。外貌和语言都是专门的学问,在政治中尤其如此。不管是温还是他的前任,在召唤面目模糊但确实存在的广大民众时,都是完全自觉的。他们呼吁民众的支持,或“理解和原谅”。人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激昂起来。娴熟的电视转播技术适时地给出他们的面部特写,观众的注意力被牢牢吸引在他们的脸上,表情就变得非常重要。

多数时候,人民是抽象的,而作为个体,他们又太过容易被感动。有那么一会儿功夫,微博上几乎有点热泪盈眶。在这个世界上,政治家和民众的关系大多数时候是僵硬的、冷淡的、甚至会变得残酷无情,但在极少数时候,他们突然好像情侣在闹别扭。这种转变缺乏理性的依据。我知道,尽管启蒙思想家一直督促人们在政治生活中保持怀疑和清醒的头脑,但仍然有些人类学家把多变、善忘和冲动的人性看作是现代政治的基础。在经验上,人类学家的结论得到检验的机会要多得多,但这是好是坏,就另当别论了。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编辑:薛莉 shirley.xue@ftchinese.com)

A股大跌:坏消息与好消息

未到4月,A股已经迎来今年以来最残忍一天。

3月28日,上证指数击穿60日均线,下跌2.65%,跌破2300关口,深成指数则收于9531.15点,跌幅3.15%,两市满盘皆绿。年初创出2132最低点之后,A股市走出一波上涨行情,3月进入调整,本次大跌也是今年反弹行情以来的最大挫败。

是反弹见顶,还是短期调整?大跌之后,各路投资者的心情也亟待平复。于是,各种分析与消息也四下汇总,伯南克效应、新三板扩容、技术回调、产业资金减持等等成为主要关注点。

事实上,下跌总是一连串事件。上述各方消息,换个场景,很可能就会被视为利好题材而详加炒作,原因的原因很可能就不是原因。市场变动,源自利好与利空消息的交际,也是经济放缓与政策放松的竞走。此前支撑股市行情的因素中,不乏养老金入市、存准金下调等想象,伴随着预期落空,等待之中的放松却迟迟不至。

在股市剧烈反应之前,市场对于企业盈利的预期也遭遇挑战。根据最新数据,中国1、2月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同比下降5.2%,其中,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实现利润1791亿元,同比下降19.7%;与此同时,根据公3月份汇丰PMI显示,初值回落到48.1,不仅低于50分水岭,更是创下数月新低。

企业盈利下滑以及制造业低迷,加上发电量等指标不甚乐观,中国经济下行风险再度引发重视,也重启中国经济年内是否硬着陆担忧。尽管如此,官方政策放松仍旧悬而未决,A股的短期震荡难以避免。

换而言之,政策放松会短期直接利好股市,但是一味押宝放松无疑类似博傻。正如笔者多次强调,在实质性制度改善未能完善之前,即使资金面饥渴得到缓释,中国A股仍旧面临自身诸多考验,投资者的信心也需重新培育。

也正因此,除了资本市场的直接消息,或许下一步更应该关注基本面的重大改革举措。据悉,中国总理温家宝28日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设立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会议批准实施《浙江省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总体方案》,“要求通过体制机制创新,构建与经济社会发展相匹配的多元化金融体系,使金融服务明显改进,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能力明显增强,金融环境明显优化,为全国金融改革提供经验”。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会议确定了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的十二项主要任务,涉及规范发展民间融资、研究开展个人境外直接投资试点等市场热点。对于狼奔虎突的中国广袤民间资金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疏导作用远远高于堵截(可见《拿什么缓解温州借贷危机?》)。有分析人士对于没有涉及利率市场化有所失望,但这已属进步;而且进一步看,利率市场化或许也不易操作局部试点。

众所周知,温州是中国民间经济的一面鲜活镜子。上述诸多措施,如果能从纸面落实到行动,其对中国经济撬动作用不可低估——须知,中国A股盈利,除却盈利超过千亿的国有银行以及“两桶油”等大型央企,所剩寥寥。未来A股行情的真正启动,除了资本市场自身改革释放制度红利,更在于中国经济基本面有所质变。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jin.xu@ftchinese.com)

希腊破产:难以阻止的悲剧?

希腊再次得到援救,但这很可能只是杯水车薪。欧盟的困境是,要么给这个困难户继续输液二十年,要么任其破产。

张欣:短期忧虑不会动摇中国崛起

SOHO中国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张欣在曼哈顿接受FT采访时表示,中国崛起是一个长期趋势,短期的经济,政治,政策变化不会对此有所动摇。

梁振英当选引发香港富人担忧

身家上亿的博彩业巨头、房地产开发商何鸿燊(Stanley Ho)曾经说过,如果梁振英(Leung Chun-ying)当选香港特首,他将从香港撤资。何鸿燊认为梁振英“仇富”。

现在,何鸿燊的恶梦变成了现实。由1200名委员组成的选举委员会(其中许多人根据北京意愿行事)已推选梁振英担任下届香港特首。

出身警察家庭的梁振英承诺让香港市民买得起房,并缩小贫富差距——世界银行(World Bank)的数据表明,香港贫富差距是所有发达经济体中最大的。梁振英的“民粹主义”主张让香港的大亨们担心,他可能会打压他们的赚钱能力,损害香港作为低税负及信奉自由放任经济理念的金融中心的声誉。

梁振英首次引起商界精英的警惕还是在上世纪90年代末。时任香港政府顾问的梁振英帮助设计了旨在加大市民可负担公屋供应的政策。批评人士表示,这项政策有违香港不干预市场的传统,加剧了亚洲金融危机引发的长期楼市低迷。

如果说香港富人对梁振英感到警惕,那么香港一些穷人无疑更多感到兴奋。许多人希望,梁振英政府会着手改善香港部分人可谓糟糕透顶的生活水平——有20%的香港居民生活在贫困线之下。

一位名叫万黎宽(Man Lai Foon,音译)的中年环卫工人表示:“梁振英一再说,香港缺少市民负担得起的住房。像我们这样的人大多认为,这是香港穷人生活如此艰难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已是一位富有的房地产开发商的梁振英,在公开民调中的得分却仍然很低。他与北京方面的密切联系令一些人担心,香港的核心公民自由权利能否得到保障。

他们担心,梁振英对异议的容忍度可能比较低。他们还担心长期以来一直流传的称梁振英是中共秘密党员的传言(梁已予以否认),而且梁公开支持拟议中的反颠覆法。

前香港政务司司长陈方安生(Anson Chan)表示:“人们越来越担心梁不认同香港社会的个人自由、法治和经济自由等核心价值观,担心这一点会体现为一种专制的治理风格。”

梁振英断然否定了此类说法。在此次竞选期间,他誓言要维护法制、人权、廉洁政府以及新闻、言论和集会自由。他在胜选演讲中表示,将坚守“一国两制”原则——该原则可防止北京方面干预香港地方事务。

美国西北大学(Northwestern University)副教授史宗翰(Victor Shih)表示,北京方面明白有必要保护香港法庭的公正和信息自由。他说,保护投资者的信心对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至关重要。香港不仅是中资企业的筹资之地,还是中国政府选定的人民币国际化的门户。

史宗翰表示:“有些人担心,在(梁振英)任内,北京方面会更直接地干预香港的治理。但是,维持香港现状符合中国的利益。”

评论人士也表示,尽管梁振英试图进行重大改革,但由于他缺乏公众的支持且面临商界的反对,他的改革计划将会受挫。今年9月,香港将展开立法会选举。香港政府的议案常常遭到立法会否决。

译者/何黎

中国改革的新支点

古希腊哲人阿基米德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对于踯躅不前的中国改革事业来说,当前最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支点。

中国国务院日前批转国家发改委《关于2012年深化经济体制改革重点工作意见的通知》,对财税、金融、资源环境、文化、科教卫社会事业、行政、城乡发展、外经各项体制及综合配套改革做出了全面部署,并确立了牵头和负责的相关部委。比较引人注意的是,它对铁路管理体制、国家机关公车等一年来民意聚焦的问题均做出了回答。

虽然看起来如此重要、宏观和面面俱到,但这其实只是国务院每年都要照例批转的一个常规性文件。若拿今年3月18日转发的这个《意见》同去年5月28日转发的《关于2011年深化经济体制改革重点工作的意见》相比,有心人一定会发现,除了抬头几乎一模一样外,两份《意见》开头的“指导思想和总体要求”与结尾的总结要求在文字上亦大同小异;如果再回头审查过去五年里每一个《意见》的最终落实情况,我们多半会相当失望。这亦凸显出推动中国改革之难。

但今年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眼下正值邓小平南巡及南方谈话发表20周年之际,近来民间要求加快改革步伐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而中央高层也频繁反馈以热烈响应——我们看到,温家宝总理和李克强副总理新年以后在多个场合一再公开表达了推进经济乃至政治体制改革的决心,大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急切感。加之不久之前相继曝光的广东“乌坎事件”与重庆“王立军事件”及其解决模式、并由此折射出来的对“中国应该向何处去”的迥异思考和回答,都为国家的政治生活营造出一种久违了的活跃——甚至有些躁动——的鼎新革故氛围。许多开明人士也冀望能够一鼓作气,在沉寂了数十年之后将中国改革推入“第二春”。

然而,正如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曾经说过的,当代中国的改革是一项“摸着石头过河”的复杂的综合性系统工程,并没有多少前人的经验教训可资借鉴。或者我们可以这么简单概括:现在社会上绝大多数人同意,中国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几乎每一个领域内都存在大量制约生产力和创造力的体制性障碍,因此必须大力推进改革。但分歧在于:朝什么方向改?怎么改?改革的轻重缓急和先后秩序如何确定?……面对所有这些棘手问题,今天的中国社会早已不像30多年前那样能够轻易地取得共识。而关于这些问题的南辕北辙、甚至尖锐对立的答案和争论,足以使亟待推进的改革长久停留在原地踏步。

许多人于是呼吁,重启改革需要重新凝聚共识。但我以为,如果把所谓“共识”理解为在上述所有主要问题上都取得一致的话,那么这个共识恐怕永远都不可能重新获得。因为在今日中国,利益和思想的多元已经根深蒂固,人们既没有共同的敌人,如当年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的“极左路线”;也缺乏共同的目标,如当年令全国人民向往的“温饱”和“小康”(还记得“三大件”吗?)——许多人在许多年以前就实现了“小康”,一些人如今甚至已是巨富。因此,现在和今后的改革共识,大概只可能存在于模糊的大方向上——例如,将中国建设成为一个更加民主法治、自由平等的社会等等。

但这仍然不足以直接回答“如何启动下一步改革”这个迫切的问题,因此我主张,当下亟需的是寻找到一个新支点,就像当年的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那样。文革时期国家宣传机器动员政治运动时常喜欢用一个词,叫做“纲举目张”,改革时代其实也一样。系统性的改革应当像化学中的连锁反应,经由这个支点,一个改革撬动下一个和下一系列其他改革,直至最终完成全方位、整体性的变革。

很显然,这个支点本身应当是经济性的,这是因为中国当下的首要问题仍然是经济问题——经济的不平等和不平衡,但它必须能够催化政治层面的变革。照此标准,在我看来最合适的,莫过于政府财政预算的民主化和透明化了,特别是基层政府的公共财政体系建设。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管住了政府的钱袋子,差不多就等于管住了政府本身;而管住了政府,则就基本上自然消除了社会中的绝大部分问题,在目前的中国社会尤其如此。

所以西谚有云:“悠悠万事,惟税为大。”世界上第一个现代议会——英格兰议会正是因税收和财政的分歧而诞生的,而我们所熟知的美国国会两党的争吵也主要集中在财税问题上。就中国未来而言,可以预计的是,只要公众能够对政府的税收政策和财政支出充分知情并行使真实而有效的监督权,则必将对政府行为、人大代表选举、国有企事业监管、新闻监督与言论自由等诸多方面产生深远影响。

推进预算民主的操作路径很简单:惟“公开”二字而已。就此意义来说,温家宝总理去年起亲自督办的国务院各部位公开三公经费,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接下来不仅是三公经费,还应当将这种公开推开到各级政府的所有财政支出,一言以蔽之,政府收进来和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要让纳税人清清楚楚。

按照许多有识之士的分析,中国改革之所以陷入僵局,共识难以取得,动力日益衰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所谓“既得利益群体”的强大阻力。应当看到,它们本身正是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造就的。在改革之初,这些群体曾是改革的热心支持者,但随着改革的深入和利益格局的多元化,仅仅“做大蛋糕”——所谓“发展”——已越来越难以满足所有社会群体的诉求,如何“切蛋糕”——“分配”——的重要性日益突出之时,他们中的许多人便转而利用自身掌握的话语权,试图在立法、行政、司法等各个领域里,将尚存诸多不合理性、原本属于改革中途的“过渡体制”永久地固定下来,从而谋求本集团利益的持续最大化。

而在另一方面,社会中“沉默的大多数”的权益则因为他们无权无势、缺乏基本的话语权而被漠视和损害。因此,如果想要为改革重新注入动力,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帮助他们将自身的诉求转化为切实的博弈力量。

要做到这一点,几乎不需要政府做什么,事实上很可能恰恰相反,它要求政府少做或不再做什么——只要在社会管理层面逐步放开各种民间自发团体的设立和监管,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去年以来,广东省在这方面进行了一些可喜的尝试。可以想见,放松对社会组织的严厉管制,降低它们的门槛,允许民间自发成立各类社会组织,在当下并不会对任何一种依靠政府行政壁垒维护的既得利益造成直接的冲击,因而几乎不会遭到什么团体和个人特别强大的反对。然而,一俟这些不受党委和政府“领导”的真正意义上的民间组织发育成长起来,它们本身也会成为具有足够博弈力量的“利益团体”——由100个会员组织起来的四川建筑工人同乡会在与雇主和政府谈判时,其议价能力毫无疑问比100个互相不认识的分散的四川建筑工人不可同日而语。而随着各种类型、性质、规模的自发社会组织纷纷茁壮成长起来,那么,目前社会上那些掌握了大部分政治、经济资源的肆无忌惮的强势利益集团今后的行为恐怕必将受到有力的束缚。

我想进一步指出的是,即便是在西方民主国家,事实上绝大多数社会组织也并不是政治性的,而且它们的目标大多只是追求某一种微观的、单一的经济利益。然而,组织性质的非政治性并不妨碍它们在追求各自具体和独特目标的过程中对政府权力发挥有力的制约功能。

这是一种非典型的“增量改革”模式。过去人们常说的“增量改革”,是指在不触动既有体制的前提下在它之外另做出一块蛋糕,最终由于增量越来越大而逐步“覆盖”掉体制内的“存量”。而像放松社会组织管制这类改革,也不会直接损害到现有体制之下的既得利益,但它不是通过直接“做大增量”,而是通过在既有体制框架内扶持弱势的利益集团参与博弈来促进旧体制的瓦解和新体制的形成。

有些人经常忧心忡忡地说,蛋糕不可能永远做大下去,利益格局重新调整的那一天迟早会到来。这是正确的,但利益格局的重新调整并不意味着必须通过政治力量来重新规划、进而通过剥夺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的方式来补偿另一部分人。事实上,这样强制推行的改革既阻力重重,一般也不会取得很好的效果。利益格局的调整完全可以通过有意识地帮助一部分人增强博弈力量、进而让他们自己去通过讨价还价来实现。时下许多人一提到“利益集团”就反感,实际上,中国真正的问题不是存在太多太强的利益集团,而是相反——中国的利益集团还不足够多元、还没有公开化,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力量对比严重地不平衡——只见强势利益集团的主张而听不到弱势利益集团的呼声,因而在各种法律政策的制订和执行过程中形不成真正公平透明的博弈。

就这个意义上说,我认为,如果我们想要继续顺利、平稳、有序地推进改革,放开乃至求助于“民间社会”,是必须要迈出的关键一步。没有一个拥有强大自我组织和自我管理能力的充满生机的“社会”,中国未来必将发生的政治变革的前景将会非常叵测和险恶。

写到这里,或许有必要特别指出一下我个人最反对的一种思维模式:在它看来,面对积弊丛生的社会现状,一切局部的、枝节的修修补补都是无济于事的。相反,它怀着一种“这是最后的斗争”的理想情怀,试图为未来描绘一幅完美的蓝图,在此基础上设计一套看起来可以一步到位的全局性方案,并规划详尽的实施战略和步骤……一旦这种思维模式遇到适合的社会土壤,再度发酵成为支配性的主流语境,那么,不仅是改革开放的未来,整个国家的现代化都将被彻底葬送。如果说过去一个世纪的历史给予我们现代中国人留下了些什么的话,这应该就是最宝贵的教诲。古往今来一切成功而具有进步意义的社会变革从来都不是哪个先知在书斋里根据什么“主义”事先规划出来的,相反,它们都是从看似枝节性的修修补补出发,一点一滴积累演化而来的。

作为推进下一步改革和谋划更长远的变革的另一个补充环节,我还认为,应当适时恢复在改革开放前半程曾发挥过巨大作用的国家体改委那样的机构。事实上,不少分析人士正确地指出,过去10年来改革之所以陷于停滞,与体改委作为一个独立机构于2003年的被撤销、其职能并入实权在握的发改委有很大关系。过去的体改委基本不具有国务院其他部委所拥有的政策审批权,作为一个为改革出谋划策和设计方案的“半智囊”机构,其自身相对超脱,因而比较容易做到不受部门利益左右,它出台的政策也被认为更具全局考量、更着眼于长远。未来的中国改革必定需要诸多更深刻的“顶层设计”,类似过去体改委的独立机构将是不可或缺的。

当然,在中国社会已经进入到目前这样一个需要更广泛和全面变革的新时代,简单恢复国务院下辖的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旧制,已经不能适应新的改革形势之需,因为该新机构的职能范围远远超出了“经济体制改革”,亦非国务院职权所能涵盖。依我之见,在最合理和最高效的架构下,新的改革政策设计机构应当隶属于中共中央,其地位差不多相当于中央的一个专门委员会,例如现有的纪委。未来这个机构的名称可以叫“中共中央体制改革委员会”,由一位政治局委员以上的中央主要领导主持。如此,则未来的改革事业庶几既能够稳妥可控,又不至于被利益集团所劫持。

作为一个一贯主张分权和放权的自由宪政论者,以往我几乎从不主张(而且几乎总是坚决反对)为某一特定社会目标新设专门的政府职能部门。但改革必然要动到人们现有的“奶酪”,因而其政策的设计和推动需要有超然于现有利益格局之外的“旁观者”。这就呼唤一个类似于体改委这样的部门——我们不是因为它拥有强大的管制能力而呼唤它,而是因为它自身有可能不陷入既得利益纷争而期待它。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作者是中国《上海商报》评论版主编。 本文编辑刘波 bo.liu@ftchinese.com)

Tuesday, March 27, 2012

拉赫曼:高收入不一定带来民主

英国《金融时报》首席外交事物评论员 吉迪恩•拉赫曼认为,经济、与外界关系和政治改革,将是今年晚些时候入职的中国新一届最高领导人面临的三大挑战。对于国民收入和民主制度的关系,他以印度和俄罗斯为例,说明高收入不一定带来民主。

政府应退出市场竞争领域

中国经济持续30多年的高增长之谜一直令全球经济学家困惑。本土学者对其驱动力提出的或许唯一有力的解释,是独特的地方官员激励与政治治理,而地方分权为地方官员的“GDP比赛”提供了基础(周黎安、许成钢等观点)。不幸的是,这一驱动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引擎即将熄火,或将成为中国最大的威胁。

这些研究认为,中国既非联邦制,也非单一制,而是中央集权下的地方经济分权制。中央以人事任命、升迁或降职来控制和激励地方政府官员以GDP为核心的政绩比赛。尽管在1994年分税制实施后,地方财权遭到削弱,但他们拥有巨大的资源控制权,如土地分配、国有企业处置、制定本地的工业与财政政策等。地方官员依靠这些资源招商引资,通过出售土地获得资金投资基础设施。

现在这种模式走到了尽头。招商引资已无多大空间,因为中国几乎所有产能都已过剩,且成本还在不断上涨;依靠土地收入用于投资的循环也告终结,因为地产已经泡沫化,而可用土地日益减少。事实上,中国各地的基础设施也早已过剩,地方政府掌握的资源和腾挪空间急剧缩小,但问题丛生。

这种危机感迫使中国推进转型,考核地方官员的单一目标转变为多重目标,在经济增长之外,还有缩小收入差距、环保、民生、保护产权、创新等。但是,多重目标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冲突,比如重视福利与环保必定影响增长。过去创造中国奇迹的机制,现在成了问题根源,不改变体制而企图实现转型的努力是徒劳的。

地方政府这个强劲的引擎即将熄火,对中国经济是一个紧迫的威胁。中国经济增长如果停滞,必将改变现有社会结构,酝酿深刻的政治危机。与其他转型国家不同,中国在制造业之外仍然有巨大的市场释放空间。但这需要政府彻底退出市场,打破国企垄断与产业管制,取消对生产要素的价格干预,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并开放服务业。如能做到这些,中国仍有高速发展的潜力。

这样的改革可以确保地方政府在转型过程中,不会因经济发展减慢而遭受压力。但这些领域的改革决定权握在中央政府手中,而中央迟迟未做出决策,引发地方与中央之间矛盾,尤其是地方的一些探索常常被“政策天花板”弹回。

改革停滞刺激了地方探求新的发展途径。可以说,“重庆模式”偏重民生与公正,但它建立在对存量的调整之上,因而不具有可持续性,且很容易掉入民粹的陷阱。广东以“腾龙换鸟”推进增量并试图改善社会关系、提高竞争效率,但有些改革被中央部委阻止,以致于今年“两会”期间,广东省领导人曾表示要到中央“上访”,争取放权改革。上海“两个中心”的建设,也在中央的多头管理中长期徘徊不前。

一个中央集权的政府,如果无法对现状做出及时反应,会产生和繁衍更多问题。长期以来,最高决策层改革停滞的后果,是中央部门权力膨胀,央企也获得前所未有的政治能力,不仅形成了阻碍改革的集团,还侵蚀改革已有成果。地方政府也失去了强有力的中央监督,寻租、政商勾结或掠夺民营企业现象非常普遍。

可以想象,如果中央政府不及时打开增量阀门,或将失去对地方政府与全国市场的控制。因为在经济停滞的背景下,区域竞争和地方财政压力会导致地方保护主义盛行,这种趋势会分割中国统一的市场,并加速地方政府与商人的结合。目前浙江省推进的“浙商回归”就代表着这样的苗头:当地政府以优惠政策吸引浙商,而浙商则要求获得一定的政治权利。这意味着地域间争夺存量资源的竞争会加剧。

华为未放弃澳洲宽带项目

中国最大的网络设备制造商华为向澳大利亚政府做出重大的安全让步,该公司正寻求参与一个价值420亿澳元(合440亿美元)的宽带项目。

华为的创始人曾是解放军军官,但该公司否认与中国军方有任何关联。该公司表示,将仅聘请在安全调查中获得通过的澳大利亚公民建设澳大利亚国家宽带网络项目(NBN),允许澳大利亚政府获得源代码,以及让第三方对其设备进行安全审查。华为昨日表示:“我们仍希望说服他们考虑作为一家供应商的华为,”该公司补充称,打算竞标该项目的第二份主要合同。

阿尔卡特-朗讯(Alcatel-Lucent)于2010年赢得了澳大利亚国家宽带网络项目的首份主要合同,澳大利亚政府最初计划在去年底前敲定第二家主要设备供应商,但后来推迟了这项工作。尽管中国是澳大利亚自然资源的最大买家,但澳大利亚政府最近加强了与美国的长期军事合作,以回应各方对解放军不断增加其在亚太地区存在的担忧。

华为表示:“我们在去年底被告知,澳大利亚国家宽带网络项目没有华为的什么事。”该公司拒绝评论澳方提供了哪些理由,但知情人士称,澳大利亚政府明确表示,之所以做出上述决定,是出于对潜在安全风险的担忧。华为在美国竞标合同时曾面临类似的困难。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华为开始向海外客户提供“安全交付”,包括对其设备和软件进行安全检查。

华为和其规模较小的中国竞争对手中兴通讯(ZTE)最近通过接受其他外国竞标者拒绝接受的严格的源代码条件,说服印度政府撤销了对其设备的临时禁令。

澳大利亚总理朱莉娅•吉拉德(Julia Gillard)昨日为其政府的决定进行了辩解。法新社(AFP)援引她在首尔核安全峰会间隙所说的话称:“澳大利亚国家宽带项目是一个巨大的基础设施项目。你们可以料想,作为一国政府,我们将做出所有审慎决定,以确保基础设施项目符合我们的期望,而我们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决定。”

译者/何黎

Lex专栏:比亚迪困境

盲目跟风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的投资者得到教训了。没错,在巴菲特通过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Berkshire Hathaway)旗下子公司投资于比亚迪之后,这家以销量计排名中国第二的本土汽车制造商的股价已经上涨了逾9倍。但其后,股价已经跌去了四分之三。现在该公司则发出了盈利预警:比亚迪称,今年第一季度净利润可能比去年同期下跌95%。消息一出,周一比亚迪股价再跌5%。电池业务表现欠佳是业绩下滑的原因之一,这一业务占了比亚迪销售额的十分之一。不妙的是,比亚迪的汽车业务——占营收的一半,毛利率高出公司平均水平十分之一——将无力扭转颓势。

由于交通拥堵和限购政策抑制了中国大城市的汽车需求,汽车制造商只能转而开发内陆地区和小城市。这些地区居民收入较低,价格较便宜的国产车应该会吃香。但是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等国外著名品牌也各自推出了低价车,因此中国本土制造商仍然面临困境。今年前两个月,中国国产车销量下跌了六分之一,是中国整体汽车销量下跌速度的2.5倍多。

比亚迪(以及投资者)寄希望于电动车。这是该公司预期市盈率为28倍、明显高于国内同行的原因所在。比亚迪和戴姆勒(Daimler)合资研发的电动车将于今年4月亮相北京车展。但是电动车只是个配角。迄今为止,中国已经上路的比亚迪电动车不过才300辆,这还是得益于中国政府的大力支持。同时,对手吉利(Geely)已经开始进军海外市场,更由于其母公司收购了沃尔沃(Volvo)而拥有强大的渠道。成功对比亚迪还是将来时。

Lex专栏是由FT评论家联合撰写的短评,对全球经济与商业进行精辟分析

译者/倪卫国

中国房市:房价低迷而投资旺盛

中国房地产市场在2012年的低迷似乎已成定局,在”两会”期间,中国总理温家宝对于房地产市场的一番表态,也在很大程度上预示着“限购”等一系列政策在短期内不会出现实质性的改变。

一方面,“调控”调子不变,另一方面,商品房房地产业的投资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减速迹象,与房地产业相关的许多行业,包括钢铁、水泥以、家用电器以及汽车等,都在2012年的前两个月出现了明显的降温势头。而固定资产投资中的分类数据也显示,2012年前两个月,住宅新开工面积增速几乎为零,创下了自2009以来的最低增速。

市场的不安开始产生,作为固定投资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房地产业的投资是否将对整体投资产生明显的拉低效应?市场更加关心的问题是,从去年开始的大规模保障房建设计划,是否能够弥补私人投资在这一领域的降低。

这样两个问题至关重要,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目前来看相对明确,从1-2月份的固定资产投资增速来看,其同比增速超过了21%,高于市场的普遍预期。尽管房地产以及铁路基建等投资前景不甚乐观,但其他子项的增速仍然保持了较快增长,这也基本确保今年的投资增速能够保持在20%的增速水平上。

而保障房的问题,却是一个相对复杂的问题,按照住建部的统计,中国在2011年基本建成保障房430万套,这几乎达到了当年住宅供应套数的30%。

按照相关统计,中国在2011年在建的保障房达到了1500万套,除去基本完工的430万套,这意味着尚有1000万套保障房在建。按照中国政府的相关部署,今年将新建700万套保障房。将这两项数据加总,则意味着中国在2012年的在建保障房将达到1700万套。

对比其它数据可以发现,2012年,中国的在建保障房将几乎达到所有住宅在建规模的三分之一,对比十二五计划中冀望保障房提供大约20%所有的住房供应,这样的一个建设规模是必需的,也是民众检验政府政策执行力的重要窗口。

为了保证保障性住房的建设,在今年的财政预算中,中国政府安排了4024亿元人民币的财政支出,用于保障房建设,这比去年的财政支出提高了15.2个百分点。而中央为地方待发的2500亿元的地方债,也将重点用于保障房建设。从前两个月的数据来看,中国政府的财政收入同比增长了13.1%,这也意味着地方政府将有较为充裕的收入,来支付保障房建设所需的投入。各商业银行也在政策的指导下,向保障房项目投入了较大规模的资金支持。

由于财政支出将在”两会”后逐步落实到位,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也将看到保障房在未来几个月大范围开工,这将有力地支持中国经济在今年的平稳发展。季节性因素也是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从历史经验来看,房地产开工的高潮往往在第二和第三季度,这两个季度的开工量一般为全年开工量的65%左右,如果这样的规律在保障房项目中同样适用,在第二和第三季度相应的房地产数据公布后,我们也基本能够对全年的保障房完成情况进行估算,其相应产生的对整体经济的影响,也能够被大体测算。

如果2012年目标中的500万套保障房能够顺利完工,对于中国的整个房地产市场来说,将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事件。按照中国过去数年的数据,每年完工的商品住宅大约为700-800万套,这意味着即使商品住宅的完工量在2012年下降15%,中国整体的住宅供应总量也将超过1000万套,与往年相比,供应总量将有20-30%的增长。

从供应面积来看,如果假设保障房的平均面积约为50-60平米,那么整体保障房的供应量将大约达到2.5-3.0亿平方米。按此测算,如果其他商品住宅供应面积下滑15%,中国在2012年的整体住宅供应面积仍将上升大约10%。

这样的一个供应规模,将对中国的房地产市场的结构造成重大的变化。与此同时,这样的一个建设规模,也表明中国对于大宗商品的需求将仍然处于较高的水平,换句话说,中国对大宗商品的需求将不会出现如市场担忧的“大幅下滑”。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本文责任编辑 徐瑾 jin.xu@ftchinese.com)

FT社评:梁振英的历史使命

梁振英(Leung Chun-ying)凭借689张选票当选香港特首,票数是不久前台湾大选中马英九(Ma Ying-jeou)得到的689万张选票的万分之一。与民主的台湾不同,一个仅由1200名“精英”人士组成的选举委员会决定由谁执掌香港。香港是一个国际金融中心,自1997年以来是中国的一个特别行政区。

尽管有精英阶层的支持,但梁振英目前所受到的压力,也许比他在赢得民主选举后面临的压力更大。香港可能成为一个媒体关注的温室,正如本次丑闻不断的特首选举所展示的。与主导香港经济和政治生活的富豪们关系密切的公务员唐英年(Henry Tang),就是因为媒体曝光的一系列丑闻而落选的。这迫使北京方面在最后一刻更换支持对象。

常被称呼为CY的梁振英,也有几个需要驱散的鬼影。他被指是共产党的一名地下党员(他本人对此一贯否认),并被指支持对示威者动用催泪瓦斯。他的当选由于警方对抗议者施放胡椒喷雾而被蒙上阴影,这件事既不幸又带有一些讽刺意味。

因此,香港新特首需要在很多方面证明自己。他应当重点关注三个领域。首先,他的竞选纲领是社会正义。这使富豪们不安,担心梁振英可能限制他们赚钱的能力。梁振英的看法是正确的:目前香港过于照顾大企业的利益。竞争法相当无力。卡特尔被允许主导土地交易。公屋不足。梁振英面临的挑战在于,既解决一部分问题,又不至于采取可能损害香港活力十足的资本主义的干预政策。

其次,梁振英必须尽力捍卫香港的各项自由。目前有人怀疑,他对西方式的自由不那么注重。香港若要保持其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就必须不惜代价地捍卫新闻自由、言论自由和司法独立。

最后,梁振英负有让香港在2017年实现特首普选、2020年实现立法会普选的使命。香港人对北京方面会否允许这样的安排表示怀疑,这种疑虑是合理的。梁振英应当证明他们错了。他应当争取实现一人一票、且候选人不受预先筛选的制度。如果他做到了这一点,他也许理应再度当选——并得到远远多于几百张的选票。

译者/和风

中国体制内并非铁板一块

为人自负却颇富个人魅力的中国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被免职。这件事的讽刺之处在于,在它发生之前,薄熙来或许是中国人气最高的官员。去年,重庆市一个居民小区里的一群中年妇女在被问到如何看待薄熙来时,齐齐翘起了大拇指。“薄熙来很棒,”她们说,“我们都爱薄熙来。”

薄熙来习惯于越过中共的庞大机构,直接迎合民众,而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促成了他的倒台。担任重庆市委书记期间,他领导了一场严酷打击当地黑帮的运动。这些黑帮组织卖淫和赌博,而且几乎可以肯定与中共内部的某些人有关联。鉴于“打黑”运动在一些时候超越了正常司法程序——在这场运动中,有13人经快速审判被执行死刑——在这个过程中清除政治对手恐怕并不是件难事。

薄熙来还出台了其他受到民众欢迎的政策,包括拉近城乡居民之间的差距,让当地农村居民更容易享受到大多数非城市居民无法享有的医保和其他福利。他还积极支持建设公租房和大型基础设施项目,使得有着1000万人口的重庆主城区成为中国增长最快的地区之一 。一些评论人士将他的这种努力比作中国式的竞选,他的目标是进入由9名成员组成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

薄熙来还很善于发表民粹主义言论。在一个执政党视自己为唯一合法权力拥有者的一党制国家,这种举动并不总是明智。他试图利用毛泽东思想这一“神话”,通过重喊“红色口号”、重唱“红歌”,开展一场——用他的话来说——针对“后毛泽东时代”社会严重不均的运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薄熙来的整肃行动与他之前所为一样,都带着文革时代的气息。

薄熙来被免职提醒人们,中国的政治体制并非像它有时刻意表现出的那样、是一部运转良好的机器。就像法律的出台和香肠的灌制过程并不像它们外表那么光鲜一样,一党制中国的内里并不令人赏心悦目。通常情况下,人们对此无从知悉。但党内残酷的派系之争在领导层换届这样的重大关头,会时常浮出水面。今年秋天,中国就又将迎来一次政治局常委换届。

实际上,自1949年共产主义革命成功以来,中国只有一次领导层交接称得上“平稳”。那是在2002年,江泽民将权力移交给现任国家主席胡锦涛。江泽民在上台前并非中国最高领导人人选,只是在邓小平之前的接班人赵紫阳被免职后,他才接手这一职位。由于被认为在1989年天安门危机中表现软弱,赵紫阳在一场“薄熙来式”的整肃中被罢免。

邓小平本人也是在粉碎“四人帮”,并与华国锋(毛泽东指定的接班人)一场不短的权力斗争后,才登上权力宝座的。

习近平被顺利指定为今年交接中胡锦涛的继任者,这让许多人相信,权力斗争已成为过去。与薄熙来不同,习近平还从未因为展示不同于中共治理模式的政治见解而引发不安。他将个人见解隐藏得如此之深,就连中国问题专家都承认,他们完全不知道习将成为一个怎样的领导人。

围绕薄熙来发生的一系列戏剧性事件表明,中共绝非铁板一块,党内既有最原始的派系斗争,也有触及其核心的意识形态之争。现任总理温家宝一再呼吁加强民主,但这一点从未在政策中得到过体现。不过,颇为明显的一点是,中共思想体系的核心有松动空间。今年最重要的选举不会发生在美国,而会发生在中国。

译者/何黎

重庆模式的账本

赤字只是纸面游戏

围绕重庆有没有财政赤字,出现了两种声音:

第一种认为有。2011年,重庆市地方财政收入完成1508亿元,增长51%,支出完成1641亿元,增长45.7%。

第二种认为没有。3月24号,重庆本地华龙网报道,有网民在分析《关于重庆市2011年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和2012年财政预算草案的报告》时,将2011年财政收支差额理解为赤字。

对此,重庆市财政局相关人士表示,《预算法》第28条明确规定,地方各级预算按照量入为出、收支平衡的原则编制,不列赤字。我市十年来无论是年初预算编列,还是年末预算执行结果,均未出现过赤字。

产生误解的原因主要是简单将当年收支相抵。该人士指出,地方财政支出的来源主要有三块,除当年收入外,还有上年结转资金和中央财政补助资金。以2011年为例,地方财政收入2908.8亿元,加上中央补助1157.3亿元、上年结转636.1亿元、财政部代理发行地方政府债券收入50亿元,减上解中央21.5亿元后,总财力为4730.7亿元,而实际支出为3961.7亿元,收支相减后尚余769亿元,结转2012年使用。这些在公开的预算报告上均可查到,而地方财政的收支执行情况每年都将依法接受专项审计。中央财政补助在支出中的占比是逐年降低的,且在西部省市中所占比例是最低的。

真相到底如何?重庆市长黄奇帆曾经表示,重庆一度财政问题很严重:“2002年,重庆预算内财政收入157亿元,而当年政府财政负债余额450亿元。按照国际惯例,这是一个要破产的政府。”

所谓十年无赤字,在作者看来,是个忽略隐性负债的文字游戏。从理论上说,中国地方政府不允许列赤字,因此,即便入不敷出,也不会体现在地方财务的报表上,而是体现为隐性债务。

隐性负债不可小视

重庆大规模基建主要靠政府主导的“八大投”与作为金融控制平台的渝富公司。

一系列建设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重庆的地方基建75%是由“八大投”完成的,形成了强势的政府主导格局。

所谓“八大投”,是指重庆水务控股(集团)有限公司、重庆城市建设投资公司、重庆高速公路发展有限公司、重庆市地产集团、重庆市开发投资有限公司、重庆市水利投资(集团)有限公司、重庆市交通旅游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渝富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八大投”平台在2002年末开始启动。

“八大投”的资产在政府的隐性支持下急升。根据《世界银行》研究报告称,2003年,“八大投”的资产只有300亿-400亿元,到2006年底,资产猛增到1901亿元。单是重庆高速公路发展有限公司,资产总额就高达809亿元。2010年6月,重庆财政局局长刘伟表示,重庆“八大投”总资产已达4139亿元,8年累计投入2413亿元,年均投资300亿元以上。2000公里高速路,5000公里高等级公路,20多座横跨长江、嘉陵江的城区大桥以及150公里的城市地铁、轻轨等等项目顺利开工建设。按照当地所说的60%的负债比例,负债大约在2500亿元人民币。根据重庆所公布的更为激进的“十二五”规划投资数据,这样的负债比例不敷所需。

“八大投”的资产几何级数上升,办法是先注资、再融资,有点类似于资金钓鱼。

据《时代周报》2010年报道,政府对“八大投”有“五大注资”,一是国债注入。中央政府定期发行基础设施建设国债,重庆市政府将每年获得40亿-50亿元人民币的这类国债,作为资本或股本配给投资集团;二是规费注入。将路桥费、养路费、部分城维费等作为财政专项分别归口注入各集团公司;三是土地储备收益权注入。赋予部分投资集团土地储备职能,将土地增值部分作为对投资集团的资本金注入;四是存量资产注入。将过去几十年形成的上百亿元存量资产比如路桥、隧道、水厂等,划拨给各有关投资集团,成为其固定资产。五是税收返还。通过对基础设施、公共设施投资实施施工营业税等方面的优惠或税收,作为资本金返还给投资集团。黄奇帆称,政府通过以上5种注资,在8年时间差不多为“八大投”注入了1500亿元资本金。

中国手机市场大洗牌

在中国深圳市硅谷动力(Silicon Valley Power)产业园里,一栋外表贴着白瓷砖的楼房大门紧锁着。直到去年,这栋楼里还运行着一条手机生产线。“他们关门了,然后把工人们都遣散了,”一位保安说。

在全球手机业中心深圳,此类工厂关门事件近来非常普遍。

中国消费者迷上了能够上网、功能超强的智能手机,给“白标”制造商带来了严重的影响。白标制造商指的是数以千计的小公司,它们一直在向不太富裕的消费者供应低端手机。

有些公司根据最新版的品牌手机推出低价的仿制版本,但也有公司根据中国农民工、小镇商人和农民的需求与喜好生产新型手机,比如有些手机镶上了人造水晶,还有些手机装上了声音超大的扩音器和待机时间长的电池——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吵闹的建筑工地收听广播节目。白标制造商的产品不是没有品牌,就是使用一些基本没人听说过的品牌,而售价只是一部诺基亚(Nokia)手机的几分之一。

在2010年,此类手机的生产商大概占据了中国市场的半壁江山,但它们目前都在困境中挣扎。研究公司Gartner估计,2011年白标手机销售量下降了7%,降至1.86亿部(占全国手机销量的42%),今年还将再降30%。

其中一个原因是中国推出了3G服务,这意味着消费者希望使用手机上网。运营商还对智能手机进行补贴,并把它们推向白标手机曾占统治地位的中国小城镇市场。

“消费者变得愈发精明——他们正学着追求质量,品牌意识也越来越浓,”Gartner驻上海消费者研究主管沈哲怡表示。

其结果是,数百家白标手机制造商已经关门。但对其中的一些公司而言,行业洗牌也是一种机遇。

在离硅谷动力产业园这家关门的公司不远的地方,一家中等规模的中国手机制造商赛博宇华(SOP Group)却正在进行扩张。“我们正投入大笔资金用于加强质量控制”,该公司总经理梅赛春表示。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指着那些对手机进行烘、蒸、打、划等操作以测试其承受能力的机器。赛博宇华每月手机产量大约为30万部,目前约一半是智能手机。

天语(K-Touch)、金立(Gionee)、酷派(Coolpad)、魅族(Meizu)、Oppo和步步高(Bubugao)等公司也在悄悄地建立自己的品牌,形成一股发达市场尚未注意到的力量。在发达市场,电信设备制造商华为(Huawei)已进入消费者市场,并引起了轰动。

二线手机制造商的日子并不好过。由于运营商的补贴,它们的产品与全球品牌智能手机之间的价差,远远小于过去低端多功能手机与国际品牌手机之间的价差。

这些手机制造商还发现,要使自己的手机脱颖而出变得更加困难了。酷派副总裁苏峰表示:“和以往相比,如今智能手机的外观更加相像——都有很大的触摸屏,尺寸变化不大,按键和颜色都非常少。”

这些公司采取了不同的应对策略。有些公司主打细分市场。Oppo和步步高已经成功地将自己定位于女性手机品牌。这两家公司位于距离深圳不远的工业城市东莞市。同时,酷派则在与移动运营商进行密切合作。

在与深圳隔珠江相望的珠海市,本土手机品牌魅族也像苹果(Apple)一样,开设了自己的应用商店。该公司营销总监华海良表示:“使我们在顾客眼中与众不同的是应用,而不是硬件功能。”上周,魅族应用商店下载量达到了1亿次——与苹果250亿次的全球下载量相比很小——却已成为这家中国手机厂商的一个值得骄傲之处。

另一个增长领域是发达程度尚不如中国的海外市场。目前,赛博宇华通过其设在印尼、印度和加纳的办事处,将手机产量的大约三分之一出口到海外市场。

“南亚和非洲的一些市场仍未推出3G服务,那里的许多消费者不识字,也买不起智能手机。这意味着,未来两至三年内,他们的需求仍将集中在多功能手机上,”赛博宇华集团出口部主管陈灿坤表示。尽管存在诸多挑战,但快速增长的智能手机市场应该会为中国二线品牌提供一定的发展空间。研究公司IDC上周预测,中国今年将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机市场,而到2016年印度和巴西将进入前五行列。

IDC补充表示:“为了充分挖掘新兴市场的潜能,智能手机厂商需要开发出能够提供全面、强劲用户体验的低价智能手机。”

译者/邢嵬

Monday, March 26, 2012

荷尔蒙与金融交易

为什么近来美国等地的金融市场回升得这么厉害?

如果你去问交易员,他们会给你一些“理性的”解释,比如:美国银行业压力测试的结果令人欣慰,美国的经济前景有所改善,欧元区引发的担忧得到缓解。

但是,如果你去问约翰•科茨(John Coates),他会告诉你可能还有一项因素在起作用,那就是荷尔蒙。科茨曾在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和高盛(Goldman Sachs)任资深交易员。

离开银行业之后,科茨在剑桥大学(Cambridge University)经过再学习成为了一名神经学家。在剑桥,他与一个团队共同分析了金融交易员的生命科学特性。正如一本即将出版的著作将阐述的那样,科茨和研究团队的其他成员现在相信,交易员体内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荷尔蒙水平波动,在金融领域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这种作用却被大家普遍忽视。实际上,考虑到这种作用是如此之大,科茨希望监管人士和银行管理者们开始跟踪交易员的荷尔蒙水平,将之纳入到公共政策中去。

无论以哪种标准衡量,这都意味着,围绕金融展开的争论中出现了一个可能具有重要意义的新转折。

10年前,经济学等学科的研究往往只在各自领域内展开。但自2007年以来,人们再度对一个想法产生了兴趣,那就是把心理学与经济学和金融学结合起来,形成所谓的“行为经济学”。这是因为,人们已经认识到,人类的“理性水平”几乎不可能达到自由市场经济学家及模型所假设的高度。

但到目前为止,人们还没有付出那么大的努力来把经济学与神经学结合起来,更不必说与生物学结合起来了。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各学科所处的细分学术领域是如此的不同。另一个问题是,银行董事和监管人士通常认为,透过生理特性这个“棱镜”来审视员工是不道德的,或者说带有歧视色彩。

但科茨坚称,这个学术“盲点”的存在是个错误;交易员生化指标的波动会产生很大的影响,而且这种波动不难跟踪。我们就以睾酮(与雄性特征、以及攻击性和冒险性关系最密切的荷尔蒙)为例吧。研究表明,金融交易员体内的睾酮水平一般要高于普罗大众;而且通常而言,交易员们只要一踏入交易大厅,睾酮水平马上就会上升。

从某种意义上说,睾酮水平高可能是件好事。科茨做过一个实验,旨在得出交易员的手形与他们盈亏状况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交易员的盈亏状况与其无名指和食指的长度之比存在很强的相关性。他将此归因于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该长度比可以很好地反映出人在母体内时所接触的荷尔蒙(如睾酮)的水平。

尽管过量的睾酮有时能助人取得成功,但总体而言,它会导致过强的攻击性、危险的自负和跟风行为;实际上,考虑到它的不利影响如此之严重,科茨给它贴上了“非理性繁荣荷尔蒙”的标签,因为他认为,它会大幅助长人们的乐观心态和冒险情绪,使之失去控制。

与睾酮同等重要的化学物质是皮质醇,它是一种控制人体做出“战斗或逃跑”反应的荷尔蒙。当危险逼近时,皮质醇水平通常会上升,令我们在短期内受益,因为它会强化我们的防御本能。但如果要长时间承受难以预知的压力,皮质醇水平就会高企。这会损害人的认知分析能力,助长非理性的悲观心态和避险情绪。科茨将2008年末和2009年金融市场的表现,归因于交易员皮质醇水平过高。

接下来说说迷走神经。生理健康的交易员拥有所谓的良好的“迷走张力”,这意味着他们的心率和肾上腺素水平能够大幅波动——在危机中升高,之后再降回来(这一点很重要)。官能受损的交易员会失去迷走张力。他们的身心会一直停留在“紧张”状态。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科茨提出了两个办法。

第一,他希望银行和监管机构能监控交易员的生理状况;他表示,可以在银行里配备心脏监测器或进行血检,以掌握交易员荷尔蒙水平的波动情况,这毕竟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他希望银行的交易部门能多招聘一些女性交易员和年纪较长的男性交易员,这么做不是为了体现政治正确性,而是因为他们的睾酮水平通常较低、迷走神经官能更健全。他坚称,交易员的整体生理状况越健康,睾酮和皮质醇水平的波动幅度就越小,市场的戏剧性震荡也会越少。

这些主张很有道理,但别指望它们很快会得到采纳。正如我前面提到的,透过生理特性这个“棱镜”来审视员工是一种禁忌,更不必说带有冒犯性的检测、或基于性别和年龄的雇佣政策了。但科茨的研究至少表明一点,那就是投资者和监管人士应当讨论一下上述问题,特别是考虑到市场眼下正在回升。毕竟,“病态”金融从业者的一个“坏习惯”是,他们往往会催生不健康的金融。但最终受到伤害的并不仅仅是交易员自己,还有睾酮水平更低的普罗大众。

译者/邢嵬

高盛的玩偶

如果说人类与动物的核心区别就在于,我们能够对未来进行思考,那么在高盛(Goldman Sachs)的问题上,人类就做得不够好。有关高盛的消息一出,这家银行的支持者和批评者都做出了迅速而过激的反应,就好像是在争夺一块生肉。在高盛执行董事格雷格•史密斯(Greg Smith)近日闹出辞职信风波之后,这场争夺甚至传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史密斯在辞职信中指责高盛的“文化有毒且具有破坏性”。

有一种反应是害怕:一位在高盛工作了12年的资深员工从内部对高盛进行了罕见的揭露,它证实了人们对高盛这种追逐利润的“吸血乌贼”式文化的最大担心。对于高盛鼓励员工坑骗客户的说法,有些人大为吃惊。“猎杀大象”与“挖出眼球”是两个最为触目惊心的说法。史密斯称,他亲耳听到5位董事总经理将客户称作“木偶”,这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反感。

还有一种反应是怀疑:这位刚刚兑现完最后一张奖金支票的中层员工正试图利用外界的反华尔街情绪。就在《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刊登史密斯辞职信后数小时,高盛首席执行官劳埃德•布兰克费恩(Lloyd Blankfein)和首席运营官盖瑞•柯恩(Gary Cohn)予以了回击。他们称史密斯“心存不满”,并引用了一项内部“人员调查”,该调查显示,89%的员工认为高盛为客户提供了卓越的服务。

这些都是仓促情况下做出的反应。可如果我们停下来仔细想一想,史密斯的指责会对今后的政策产生何种影响,我们或许能解决一个至关重要的开放性问题,它正是这场高盛所引发的争议的核心:成为一名客户意味着什么?“客户”一词在史密斯的辞职信中出现了20次。布兰克费恩和柯恩也好几次提到这个词。不过,人们对客户的定义千差万别。

在史密斯和高盛看来,“客户”一词的内涵不仅包括真正意义上的客户关系,还包括一种伪客户关系。在前一种关系中,高盛作为顾问,对客户负有受托义务,而在后一种关系中,高盛的身份变成了做市商,与交易对手进行平等独立的交易。

高盛的“木偶”客户至多算是一种伪客户——就好比是坐在同一张牌桌上的赌客——高盛只会保证向他们阐述清楚游戏规则,并为他们验好牌,以确保这副扑克里的确有52张牌。面对身处弱势的交易对手,高盛没有义务采取符合他们最佳利益的举动,就像一位玩牌高手没有义务将自己的一手好牌拿给牌技很烂的玩家看一样。

当高盛嘲笑缺乏经验的“客户”时,就像是赌客在嘲笑输家。他们那犀利的言辞颇显无礼,但并不新鲜。几十年来,华尔街一直用这种语言形容他们与缺乏经验的机构之间的关系。上世纪80年代有所罗门兄弟(Salomon Brothers)的“食人鱼”,上世纪90年代,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出现了“撕掉脸皮”的销售人员。

华尔街近来最大的转变是语义上的,而非实质性的。“客户”一词已成为奥威尔(Orwell)式的故弄玄虚。高盛的高管们一致谈论为客户服务的重要性,但该公司的销售人员明白谁是客户,谁只不过是交易对手。他们还明白哪些机构缺乏经验,并且显然还会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当然,人们不应指望衍生品销售人员会变得诚实,就像我们不应指望斑马会擦掉自己身上的斑纹一样。我们也不应对那些市政财政官员和养老基金经理报以同情,他们屈服于自身的动物本能,坐到了牌桌前,尽管他们不应如此。对于未来而言,一个难题是:缺乏经验的机构是否应享有更多保护。换言之,它们是否应被作为真正的客户对待?

《多德-弗兰克法案》(Dodd-Frank Act)要求,监管者应对此做出回答,对与所谓的“特殊实体”进行交易的衍生品交易员实行业务行为准则。“特殊实体”包括市政当局和养老计划,它们最有可能成为这种坑骗行径的牺牲品。

游说者一直在就保护这些实体的提议展开争吵,例如,有人提议应规定银行必须奉行诚信原则或仅销售合适的产品。我们不应急于就应该颂扬还是埋葬高盛做出反应,而是应该花一些时间考虑这些规则。现在对于监管者、甚至华尔街来说是一次机会,他们可以借此机会采取符合人性的行动,并让我们知道“客户”一词有着实际意义。

本文作者是美国圣地亚哥大学(University of San Diego)法学教授,他的著作《等待:延迟的艺术与科学》(Wait: The Art and Science of Delay)即将出版

译者/何黎

中国体制内共识面临挑战

中国最后一位皇帝就是毛泽东。毛泽东去世后,邓小平最重要的功绩之一就是,让整个国家体制不再围绕一个权倾一世、让人们狂热崇拜的政治强人而运转。1976年,毛泽东时代终结,中国政治体制从此发生了根本变化——尽管在名义上,这一体制过去和现在都信奉共产主义。

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当然也握有很大权力,但他不像毛泽东,后者对权力寄予了一种堂吉诃德式的幻想。邓小平对个人崇拜非常警惕,他严令禁止各地为自己树立雕像或张贴画像。上世纪90年代初继任中国国家主席的江泽民,权力比邓小平更弱。而缺乏个性、有些刻板的中国现任领导人胡锦涛,比前几任的权力都更小。个人崇拜被彻底清除。至少直到薄熙来进入公众视线之前都是如此。

后毛泽东时代的中国建立了一种集体领导制,上层精英们通过寻求共识来执政。这一体制的顶层是由9人组成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次一层是由25人组成的中共中央政治局(薄熙来目前仍是政治局委员)。除最高层之外,参与决策的还有其他中共组织、中国人民解放军(PLA)及各个政府机构。

中国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已有让公众表达意见的场所。中共领导人对针对腐败、污染、官员不称职和社会不公之类问题的批评非常敏感——如今这些批评之声还主要集中在网络上。中共有时会选择压制异见,尤其是当批评声音对中共自身的合法性提出质疑时。但对公众围绕其它问题——比如大连兴建石化厂或温州高铁事故——发出的不满声音,中共却可能表现出令人吃惊的包容。

在某些方面,中国现代政府仍带有基于科举制度的封建官僚体制的影子。在现代中国,中共干部要花上多年,甚至几十年时间,在最具挑战的行政和政治职位历练,才能一步步爬上最高层。出身食品加工厂的汪洋,即是这样进入中共共青团,然后进入在权力圈里不那么刺激的安徽省体委,之后在安徽省委站稳脚跟。在再度经历数次高难度工作的考验后,如今,他已经是广东省委书记,距离握有大权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仅有一步之遥。

这样一种严格制度可以选拔出非常有能力的领导人。在过去30年间,即便他们有缺陷,但正是这些人引领中国经济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增长。然而,由共识驱动的技术官僚体制如今出现了问题。挑战既来自党内,又来自党外。

党内挑战最戏剧化的体现,就是薄熙来被免去重庆市委书记职务。跟汪洋一样,薄熙来也是从中共基层做起,尽管他是中共八大元老之一薄一波的儿子。薄熙来在大连市、辽宁省和重庆市步步攀升,而他的目标是进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

薄熙来的主要过错(除去打黑的严酷和腐败等问题)在于,他的权力在很大程度上不是中共赋予的,而是来自他的个人声望。唱红歌、喊口号,薄熙来的做法太像毛泽东的个人崇拜了。这种做法让人联想到“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历史悲剧”。此话出自中国总理温家宝本月14日在记者招待会上的讲话,而这段讲话宣告了薄熙来政治生命的终结。这一事件迫使中共揭开了“天鹅绒幕布”(前美国驻华大使洪博培(Jon Huntsman)语),把掩盖在中共团结一致外表之下的内部斗争暴露在世人面前。

分析:靠网店占领中国市场

中国的制造业成本已经不再那么低廉,这并非什么秘密。但现在,中国市场的销售成本也变得越来越高。

销售多个品牌奢侈品的零售企业奈曼-马库斯(Neiman Marcus),计划以电子商务方式进军中国,而不打算在那里建立传统的实体店。奈曼-马库斯并不是唯一一家这样做的企业。上周五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受中国营商成本飞涨的影响,一些手中拥有新产品的外国企业正在远离传统零售商,转而投入电子商务企业的怀抱。

希望进入中国市场的零售商面临两重问题。一方面,开店的成本很高;另一方面,若只在网上销售,恐怕难以树立品牌知名度。中国当地的零售业分析师对奈曼-马库斯的做法持怀疑态度。位于上海的中国市场研究集团(China Market Research)的雷小山(Shaun Rein)表示:“在中国,没人知道奈曼-马库斯是谁。”

数年来一直有传言称,奈曼-马库斯试图在上海外滩搞块零售店面,开一家新的大型门店。多数分析师认为,对外国品牌、尤其是奢侈品品牌来说,开设实体店是至关重要的,这样做可以提升可信度,毕竟这仍是个讲究“眼见为实”的国家。

“顾客们真的需要能够看到、摸到产品,在现实环境里感受品牌的底蕴。”雷小山说,“奢侈品的在线销量增长很快,但人们仍倾向于认为电子商务等同于廉价。我认为,若只靠网上销售,外国品牌是不可能进入中国市场并卖出高价的。”

但实体零售店的成本可能会迫使外国品牌重新做出考虑。营销咨询公司数达企业管理咨询(Data Driven Marketing Asia,简称DDMA)发布的报告显示,一种新产品在“成熟连锁超市”上架的成本或“高达2.7万美元”。

此外,劳动力、场租、物流和营销成本也在急剧上涨。过去五年间,分销成本上升了200%。仓储成本去年提高了23%。而在中国中央电视台(CCTV)做广告的成本自2007年以来已提高了近50%。世邦魏理仕(CB Richard Ellis)称,预计中国最大型城市的零售店铺租金今年将平均上涨12%。过去三年里,在中国较富裕地区雇佣较有经验白领的成本提高了近60%。

DDMA中国总经理萨姆•穆里根(Sam Mulligan)说:“过去三年里,这些成本已开始变得令人望而却步了。我们在与客户讨论进入市场的新尝试时,一到制定零售战略这一步,就感慨各项成本高得离谱。”

因此,企业开始避开传统零售商。在线零售商“一号店”正在努力抓住这个商业机遇,手段是为新进入市场的企业提供一站式店铺服务。一号店会帮助它们注册品牌、处理进口手续、运输、物流和广告等事宜。沃尔玛(Walmart)最近刚把在一号店的持股比例提高到51%。

想将自己的新产品引入中国市场的外国企业,纷纷请求进驻一号店。最近六个月,这类请求的数量大幅增长。2011年第四季度,这家在线零售商的网店中出售的产品已激增至18万种,而一年之前只有区区5万种。

译者/王柯伦

分析:对中国楼市不必太悲观

中国总理温家宝在“两会”记者会上关于“房价远远没有回到合理价位”的表态,

严重打击了市场对国内放松房地产调控的“奢望”。除了当天中国股市大跌之

外,政府对房地产调控还有什么招数出台?中国经济会受到调控多大的影响?

这都是让市场揪心的问题。

日前访问北京的美国智库学者尼古拉斯•拉迪(Nicholas Lardy),再度给中国

的房地产调控泼了一盆凉水。拉迪表示,不少人并不认为中国房地产会出现大

幅度调整,但是,中国的市场分析师大大低估了中国房地产市场大幅滑坡的可

能性,如果中国房地产市场大幅滑坡,则可能击垮中国经济。拉迪称,房地产

行业滑坡将导致一段时期内中国经济增速减缓,而这段时期并非是几个季度,

而是好几年。

作为著名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的分析师、著名中国问题专家,拉迪此次是作为美

中关系全国委员会成员访问北京。拉迪认为,中国居民在房地产中所投入财富

的比率要高于美国2005年时达到的峰值。而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大的变化。他

预期,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在滑坡之后,人们可能会想到出售房产转战股市。这

有可能会导致房地产行业螺旋式下降,进而殃及建筑、家电、钢铁、水泥、玻

璃及其他依赖于房地产的行业。

拉迪的警告并不是什么新观点,但在目前这个时候,由能够影响外商投资中国

信心的智库机构来警告,则有着特别的意义。不能否认,过去多年来,在地方

政府和房地产商的共同推动下,房地产市场迅猛发展,房地产信贷不断增加。

官方数据显示,即使在房地产加速调控的2011年,全国房地产开发投资高达

61740亿元,同比增长27.9%。到2011年末,主要金融机构及农村合作金融机

构、城市信用社、外资银行人民币房地产贷款余额为10.73万亿元。2011年12月

末,国内地产开发贷款余额7680亿元;房产开发贷款余额2.72万亿元。如果考

虑到房地产行业对其他行业的拉动,地方政府对土地财政的依赖,完全可以认

为,房地产业在相当程度上绑架了中国经济。

对于影响范围如此之广、影响力如此之大的行业,如果真要痛下“杀手”,

其冲击力当然不容忽视。温总理尽管对房价发出了“远远没有回归到合理价

位”的警告,但仍然没有准确告诉市场:什么价位才是合理价位?有人因此

把“合理价位”称为“总理价位”,甚至有网友测算出上海的“总理价位”不

到6000多元/平方米,而北京的则为5000元/平方米。不要说如此之低的价位,

即使按银监会过去压力测试估算的降价40%-50%,中国经济(尤其是金融体

系)也会立刻遭到重击。近日网络有传闻称,中央国企已经接到指令,今年上

半年要把3000亿压在手中的房地产资产出清,以避免今后可能面临的更严厉调

控。这就反映了市场对房地产行业的“末日心态”。

然而,房地产业是否会出现如此大的滑坡?拖垮中国经济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如何跳出治乱循环?

在今天中国如此复杂而戏剧化的政治环境中读谢和耐的《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如同怀抱一场春梦。明明见着佳人翩然窈窕,却只剩唏嘘两行泪痕。

今天的中国人如果能穿越回到南宋的临安,或今天的杭州,可能除了在语言服饰上需要一个简短的时间来适应之外,无论在制度氛围、社会行为与日常生活中,很快便能如鱼得水,甘之如饴了。

也就是说,中国的社会生活形态,在南宋时期已经基本成形,之后的中国,无非在这种形态之上略有修补,而总体而言,并无重大突破。再换句话说,中国式生活,在南宋时期就已臻于化境,文明程度塑造之精巧与高超,至今亦无从自矜跨越。

按照谢和耐的叙述,临安城乃至其郊区与农村,已经形成了极其精致细密的社会管理体制,经济分工严谨,程序设置精巧,伦理系统完备,秩序稳健。在上层,皇帝和精英管理系统形成严格的执政秩序与程序,虽有变异,却无崩塌之虞;经济分工促成大量细致而严密的行会系统,虽然无从与政治抗衡,但基本自治仍然存在;下层民众在等级制度的约束之下,难以伸张,各安天命,在富贵与贫穷之间沉浮,由于遍布社会精神的儒家伦理秩序与宗教情结的教化,物质供应充足,秩序井然。

而且,这套精密的系统,并未曾如同我们以往所认识和想象的那样,在政治精英与普通民众之中形成普遍和日常的紧张与冲突。事实上,在南宋的社会结构中,政治与社会之间,存在着相当宽阔的桥梁与沟通。行使仁政乃是中国,尤其是宋代的重要政治资源,因此朝廷宽仁有礼,为社会提供了大量的公共品,包括了道路的修缮、消防局的设立、公共卫生的实行、对无家可归者的救济,甚至还为贫困人家特地设立了“施药局”(医保的原始形态?),政府抚养弃儿与孤儿。

可以说,即便按照当下的社会标准而言,南宋政权无论从政治治理、经济政策、公共社会、伦理倡导、宗教宽容、个体自由而言,都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政府治理高度,几乎是一个有序社会的良好典范。

如果说,我们的确有理由为中华文明而感到自豪的话,那么谢和耐的这本书,真的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材料。因为我们的祖宗在1000多年以前,已经在社会的复杂结构与管理能力之上,几乎已经达到现代社会的多数标准。

然而,今人读古,难免心生喟叹与迷惘。既然南宋已经达到了如此的文明教化程度,如何最终还是难以避免覆亡的命运?甚或推广而言,中国历史上如此频繁的周期性朝代更替,总在一次又一次的繁荣与废墟之间进行的治乱循环是如何发生的?难道这是历史的诅咒吗?因为南宋既不是我们所看到的第一次繁荣,也不是我们看到的最后一次废墟。谢和耐写道:“中国的历史并非存在于延续性和不变性之中,而是存在于接踵而至的一连串剧烈震荡、动乱和毁坏之中。”

当然,我不是巫师,无法占卜或起乩,算上一卦便知前情后世,但逻辑与推演却多少能窥见如此治乱循环的原因。

首先我无法同意译者、北大教授刘东的判断。在他看来,南宋朝廷与民众皆耽溺于“玩心、玩文、玩世与玩物”之中。文明的过度发达与精细导致全民武备的松弛,从而给了蒙元一个巨大的漏洞。这仿佛指控强奸的发生乃是由于女性太美一样。况且,南宋的和平主义首先并非覆亡的根本,其次一个民族的和平主义本身是无可指责的。

我同样更不屑在我们教科书中所普遍存在的对这种治乱循环的解释,我怀疑那不过是应付政治需要的一种勉强说辞。多数归结于土地兼并、灾祸、统治残酷和外乱。其实对历史稍作研究便可分析,土地兼并是果不是因;灾祸之说并不成立,因为最严重的灾难都不在朝代末发生;统治残暴更不成立,最大的贪污和酷吏都不是出于朝代终末,而外乱之发生,都是帝国衰亡开始后的引狼入室。

我想层层剥笋来看治乱循环的原因。

从外部来看,的确,恰如我在《中国企业为什么失败了两千年》一文中所说,中国乃是一大陆上孤岛,外部强敌环峙。由于中国政治重内生而轻外扩(除了少数民族政权之外),外交关系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一以战,一以和。战胜则退;和亲则平。外交关系到什么地步方才是永续的?要么如同欧盟,书同文,车同轨,有了一致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便没有什么仗好打了;要么就是吞并,一国之内,也就没有什么仗好打了。中国的朝代更替与治乱循环,外部力量总有重要作用:此为地缘战略之失。

从中央与地方关系来看。大一统国家中央与地方的关系总在紧张之中。地方总是要求更多的利益分配与权力自主,而中央总是要求地方更多的顺从与出让,这种紧张形成庞大离心力,一旦中央式微,地方强权便起。惟有中央与地方的权力分配与利益分配之间形成平衡,方才有出路。联邦制至少解决了多数以往大一统国家的这种紧张。

从统治与民众来看。从有文字记载以来,中国便是一个等级国家,只是等级划分的方式在不断变异而已。以等级划分为基础的国家治理,便是少数人群与大部人群之间的紧张关系。大部人群在生存与发展得到满足之时,便可安然无事,但是每当大部人群利益受到严重侵犯之时,便发难起义。每至王朝末年,便是统治精英大肆侵夺民间利益的时间。宋末是民不聊生么?清末是民不聊生么?都不是,而是等级制度中的中下层已经无从防止上层精英对其利益与生存的剥夺的时候。

然则,中下层为何无法防止上层精英对于下层的侵夺?这就需要从政治与社会的关系来看。中国的政治制度,乃是“父子”关系。政治是父,而社会是子。因此,中国从来形成的都是大政治与小社会的关系。政治掌握几乎所有的资源与渠道,而社会仅仅拥有极其狭小的运行空间。自治仅仅在几乎微不足道的廓阈中发生,无法形成与政治抗衡的力量,无论是商业社会还是民间社会。无法形成政治与社会的平衡,一旦上层垮塌,下层无从纠正,于是便大厦一时倾了。

然而,上层的垮塌又缘何发生?如同谢和耐书中所描述的,最高层的皇帝与管理精英,总是有程序与秩序的。观察角度乃是制度与制衡。精英统治制度在中国几乎是永恒存在的事实,无论在任何一个朝代与时期。然而,中国制度最缺少的乃是制衡,而总依靠道德力量的本能平衡。上层精英在管治过程中由于缺乏必要的制衡系统,因此腐败与权力扩张便无法约束。按照今天的标准,乃是立法司法与行政的混同。这种混同式的精英管理,在朝代早期的严苛律令与社会利益的匮乏之下,往往较为容易清明;而到朝代晚期,混合系统的失序普遍产生,造成了精英阶层的普遍堕落。大面积的政治资源滥用,其结果就是对下层利益的普遍倾吞。于是王朝末世便开始了。

详细阅读中国的朝代历史,可以看到所有的治乱循环都沿袭同一模式:精英阶层堕落崩塌,中下层处于贫困,民众变乱四起,地方强权生长,外部力量入侵。

中国的治乱循环并不是什么不可破解的魔咒,而只是地理环境与社会制度的共同作用。要逃脱这种循环,无非不过寻找更加合理的管理模式而已。

《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并非只是对于以往岁月的一种怀旧,而毋宁是提醒现代中国人,当如此高级、完备、精巧与珍贵的文明出现,而当时的制度无法令其玉全,那么今天的中国人,当我们又好不容易制造出如此曼妙与机巧的现代物质文明时,我们究竟该当如何保护自己的文明?

孔尚任的《桃花扇》“放悲声唱到老”的,是“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你道便只是历史么?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责编:薛莉)

亚洲人口红利将尽

1994年,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在《外交》(Foreign Affairs)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激怒亚洲人的文章——《亚洲奇迹的神话》(The Myth of Asia's Miracle)。在该文中,克鲁格曼提出,新加坡等国家看似非凡的经济增长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神奇。他说,这种增长并不是生产力提高所致,而完全是可计量投入(即劳动力和资本)增加的结果。

克鲁格曼的文章激起极大的愤慨。亚洲一些领导人认为,自己正引导本国经济实现异乎寻常的转型。克鲁格曼的观点令这些领导人难以接受。他们认为自己是创造经济奇迹的政治家,而非受益于有利人口条件和高储蓄率(勤俭的亚洲人民储蓄的资金可用于建工厂、修路)的幸运儿。

有利的人口条件可能是实现高增长的前提之一。但仅凭这一点还不够。上世纪70年代,一些人口状况与同时期东南亚国家类似的拉美国家,增长率却远远低于前者。一个国家要实现高增长,至少要有个表面上过得去的政府,即便只是为了让人民相信他们的储蓄不会被充公或被高通胀侵蚀。

同样,当人口条件变差时,一个国家要想维持同样的经济增长率,就必须提高生产力。关于这一点,瑞银(UBS)高级经济顾问、《老龄化时代》(The Age of Aging)一书作者乔治•马格纳斯(George Magnus)说,这样的国家必须具备优秀的教育体制、良好的宏观经济管理,以及对劳动力市场的充分监管,否则很容易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对亚洲而言,这些问题不仅是学术问题。正如汇丰(HSBC)的范力民(Frederic Neumann)所指出的,亚洲许多国家的人口红利已快耗尽。从2017年开始,中国内地的劳动力将开始萎缩,香港也是如此。韩国和台湾的劳动力将从2016年开始萎缩,新加坡将从2018年开始。

除中国以外,以上这些经济体至少已经相当繁荣。但在一些富裕程度较低的国家,人口红利也即将耗尽。泰国有利的人口条件将在10年内发生逆转。就连劳动力正飞速增长的越南,不久也将出现劳动力增速的急剧下滑。

如果说这些国家是率先走出人口陷阱的“兔子”,那么亚洲也有一些国家是动作缓慢的“乌龟”。在未来许多年里能够享受有利人口条件的国家包括: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尼,以及人口条件得天独厚的印度。在未来15年内,印度新增劳动力将相当于欧洲劳动力总数。

那么,印度、菲律宾和印尼等国家是不是可以什么都不做、只等人口红利自己发挥作用呢?显然不可以。

菲律宾的例子告诉我们,人口红利有多容易被浪费掉。人口是菲律宾天然享有的资源,但因为国内没有足够的好工作,约10%的菲律宾人在海外打工,这些人的亲属乃至整个菲律宾经济都依赖他们的汇款。

一些印度人也担心,印度可能会浪费自己的人口红利。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日本处于高速增长期时,把大量有文化、受过良好教育的劳动者输送到工厂和企业。与之对照,印度的教育体制则是残缺的。一方面,这一体制培养了一些优秀的精英学生,但另一方面,无数公立学校的学生面临的却是简陋的教学条件,甚至没有老师来教学。有人担心,印度的人口红利可能转化为一颗人口定时炸弹。

如果说那些人口条件有利的国家不能放松警惕,那么那些人口条件不利的国家也不必绝望。中国年轻劳动力的增长将很快开始减速,但在农村,仍有数千万农民有潜力转化为城市工人。

许多人认为,在人口条件恶化方面,日本的例子最值得人们引以为戒。但就连日本,也通过提高劳动参与率保持了适度的人均经济增长率。(不过,考虑到巨额的公共债务,有人对这种增长能否持续表示怀疑。)高盛(Goldman Sachs)的松井凯蒂(Kathy Matsui)表示,日本的女性劳动参与率已提高至60%,同时,许多日本人在达到法定退休年龄后仍继续工作。在65岁至70岁之间的日本人中,有一半左右仍在工作;在70岁至75岁之间的日本人中,约有四分之一仍在工作。

另一方面,在引进外国劳动力方面,日本的步子迈得很慢。比如,日本对菲律宾护工规定了严格得可笑的语言要求,尽管日本国内愿意从事老年看护工作的工人奇缺。

人口条件并不能主宰经济前途,但它确实决定了未来可能的发展程度。亚洲已经习惯了享受有利的人口条件。对许多亚洲经济体而言,这股顺风很快就要转向了。

译者/何黎

老板刘德华

刘德华经常被自己的明星光环所拖累。

因为《桃姐》参赛威尼斯电影节,我跟他有一番对话。两三个问题之后,极端聪明、敏感的刘德华很快就意识到,提问者对他演技的微词。

这有点像,人家孩子正风光地办满月酒,你不合时宜地触人霉头,跟孩子爸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脸型随你,不够完美。”

但是刘德华这个老江湖,风度和涵养还是足够,他没黑脸,只是回答问题的声音高了八度。干脆撕破伪装,跟你兜老底,承认自己对演技是不够自信,都不敢轻易演许鞍华的戏,“如果你看都看出来这个角色的复杂程度,那就是我没演好。”

“我还没学会爱人?!——唉,我好爱你啊!”他强忍着,差点就要翻毛腔。

现在还经常会想起这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刘德华过于苛刻,动不动就戳人家的软肋。毕竟,大多数观众都认为他在《桃姐》里的表现已相当不错,也是金像、金马影帝了。事实上,观影过程中,相比叶德娴的自然、得体,刘德华哪怕穿得再像水电工,20、30多年累积的明星光环会让人需要很长的入戏时间,来确认这个人不是刘德华,而是少爷Roger。

勤奋、正面、积极、不言放弃……刘德华在整个华语影视圈属于平均分最高、形象最正面的艺人。甚至有人调侃,他最适合出任香港特首。

虽然在表演、音乐上,刘德华都不是最有天份,但他清楚自己的软肋、心结。一旦自己做老板,他格外倾向于提拔、投资那些真正才华横溢的人,慰藉自己裹在商业包装下的文艺情结。

香港新浪潮的导演许鞍华在最困难的时候,找到刘德华,《桃姐》实在没有人肯出钱拍。

刘德华看了剧本,当即决定映艺娱乐公司出资1000万资金,此外,他联系了内地的影视公司保利博纳的老板于冬,希望能获得内地投资。于冬表示也可以出1000万,但有一个条件:必须由刘德华本人主演。

老板刘德华算过一笔账,如果自己不演,这片子就会亏600万。同时,导演许鞍华也发出了邀请。于是,刘德华以老板、主演的双重身份加入了该片,但是他自己并没有片酬,他的所有片酬都是要靠《桃姐》的票房收益再分成。

这部貌似不具备卖座潜力的《桃姐》,在去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拿下影后奖,随后又在台湾金马奖上许鞍华、叶德娴、刘德华分别收获了最佳导演奖、影后、影帝。影片的海外销售,基本就能收回成本,而内地上映因为零差评的口碑,也会让该片票房前景乐观。

老板刘德华埋怨的是,像许鞍华这样文艺气质的导演没有早点来找他投资,甚至不敢找他来演戏。他耿耿于怀,十几年前和许鞍华合作过一次,还把她的戏拍砸了。

2002年,映艺娱乐公司成立之初,再度跨入电影制作投资行业。当时许鞍华就在筹备《天水围》系列电影,但她找了王晶来投资。刘德华得知后非常失望,他本人其实一直在天水围一带做义工,非常熟悉当地的情况:“她可能觉得我公司刚成立,不想给我添麻烦……如果我早点来加入,她可能早就走到了这一步,而不是等到现在。”

映艺娱乐在2004年,试着参与投资了冯小刚的《天下无贼》、黄精甫的《江湖》,之后出品了爱情小品片《再说一次我爱你》。直到2006年,刘德华才给公司找准方向,推出亚洲新星导演计划,在亚洲范围内投资6位新人导演拍片,宁浩的《疯狂的石头》就是出自于此。但是当年除了宁浩的这部电影获得票房、口碑成功外,有的拍完票房失败,有的干脆就没公映,有的拍到中途,就被刘德华叫停了。

2010年,推出新人导演郭子健的作品《打擂台》,在当年的香港金像奖上包揽最佳影片、最佳男女配角和最佳原创电影音乐四项大奖。

在映艺娱乐公司之前,老板刘德华早有十几年老板经验。在80年代末期,还是唱片的黄金年代,他组过新乐唱片公司;90年代初,他跟人合开天幕影视公司,开山之作就是91版《神雕侠侣》,监制陈果的《香港制造》等影片,因为票房口碑不错,投资规模不断盲目扩大,招致亏损一度到4千万,靠朋友借钱才勉强维持。

1999年网络股概念兴起,刘德华经人介绍和中建电讯麦绍棠合作重组天幕,但由于两人经营理念始终存在分歧,2002年两人闹到法院,中建电讯竟然向法院提出全面禁止刘德华的演艺事业,这场官司闹了多年才和解。

刘德华在做老板的路上,吃了亏、也长了智。

凭着那股勤奋劲儿,以及他的片酬身价,刘德华在香港艺人里的收入并不低于成龙,但行事更加低调。现在,映艺娱乐投资电影所用的钱,都是老板刘德华自己的钱,他量力而出,偏爱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文艺片。实在亏钱了,就当自己没拿片酬,陪人玩了一圈,心态倒也轻松。

(责编:薛莉)

中国银行业“暴利”之争

近年经济学家吴敬琏针对中国经济改革发展中的重大问题发表了一系列观点,读之令笔者受益非浅。他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的演讲指出,要关注改革的“顶层设计”问题,我希望理论界和实践部门都能重点关注讨论之。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在辩论中或才能找到最优或次优答案。

中国“十二五”规划指出:改革是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强大动力,必须以更大决心和勇气全面推进各领域改革。更加重视改革顶层设计和总体规划,大力推进经济体制改革,不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使上层建筑更加适应经济基础发展变化,为科学发展提供有力保障。回望30多年来的改革开放历程,关注顶层设计的人少,人们更多地是熟悉“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如“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摸着石头过河”等。

为什么现在开始强调改革的“顶层设计”问题?我理解,经过30年,许多外围改革已基本完成,当前已进入改革的“深水区”,改革需要攻坚。一是一些重大改革错综复杂,涉及面广,如户籍、社会保障等改革,需要统筹兼顾,精心设计。二是一些重大改革极度敏感,如政治体制等改革,需要把控全局,稳步渐行。三是一些重大改革开始触及利益集团,如行政审批、市场准入等改革,需要无私的胸襟与无畏的勇气。

吴老说到:“目前在财税体制,在金融市场形成,在法制国家的建设,教育、科研体制等等方面都积累了大量需要解决的问题,根据前几个五年计划和五年规划的经验,这些改革都势必会遇到种种既得利益或者是意识形态等等方面的阻力。”从这轮有关银行“暴利”的争议中,已明显感到了这股阻力。

银行“暴利”争议揭示了什么

自有银行家坦言“银行利润高得不好意思说”开始,银行利润问题备受舆论拷问。开始主要是网民,接着是专业媒体,最后专业学者、专业官员参加论战。大家一直沿用的“暴利”一词,最早应来自网民。正如周小川行长所言,说“暴利”有点过分。什么是“暴利”?20%的ROE(净资产收益率)?或是200%的ROE?亦或是ROE长期地高于社会平均利润率的几倍?

大家为什么一直用这一词,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这里更多的带有感情色彩,即公众对存款负利率、对垄断、对服务的不满,而非一个简单的数量界定。“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我想官员和决策者,在看待舆情时,也应该有一点点这样的悲悯情愫吧。

(一)银行业的利润率是否偏高?

在一个较大的市场经济体内,比较行业的利润高低,不是看资产收益率(ROA),也不是看利润增长率,最科学的是比较当期净资产收益率(ROE),即资本利得。也就是说投资一元钱,各行业能纯赚多少。借用中国银行业协会杨再平副会长的数据,2004-2010年,中国银行业ROE在15%-20%之间,远高于老百姓一直诟病的石油、烟草等垄断行业;2011年ROE超过20%,略低于烟草但高于石油。其实在我看来,无须测算中国社会平均利润率的高低,也无须知晓其他行业的利润率具体是多少,仅从大量国际资本、国内社会资本和民间资本都千方百计、哭天喊地地想进军中国银行业这一现象看,投资什么最赚钱,大家已心知肚明。

(二)为什么2011年人们关注银行利润?

自2003年改革后银行业ROE就比较高,一直是个大家向往的赚钱行业。但为什么2011年人们才开始诟病其暴利呢?

笔者认为,原因有二:一是自2002年到2008年,中国宏观经济持续稳定较快发展;2009-2010虽受金融危机影响,但四万亿投资作用,中国实体经济部门总体状况不错。你吃肉,我也能喝点汤,相安无事;二是2011年,受国际金融危机和国内宏观调控政策影响,实体经济发展受到制约,企业亏损、倒闭增加;通货膨胀加剧,负利率现象严重,居民购买力不断下降。但银行却利用紧缩之机直接提高或变相提高贷款利率,收取各种费用,民间融资泛滥并出现风险。银行业服务实体经济的作用受到质疑,同时银行ROE仍保持高位并继续提高。银行业与实体经济反差巨大、呈冰火两重天之势,你继续山珍海味,我却饿肚子,争议自然出现。

(三)银行业ROE高的根本原因?

用银行业利润增长的原因来替代解释银行业“暴利”即ROE高,是明确的偷换概念,如宏观经济持续高速增长、改革开放等。在一个资本自由流动的经济体内,行业利润率最终会向社会平均利润率收敛。一个行业的ROE较长时间远高于社会平均利润率,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存在资本流动的障碍,或是技术壁垒,或是行政壁垒。技术创新是社会发展的动力,社会鼓励技术进步,所以技术壁垒带来的“暴利”很少有人指责。如人们对乔布斯、马云、姚明等只有羡慕,没有嫉妒恨。但行政壁垒带来的“暴利”则不同,它明显不公,会导致寻租、腐败、低效等一系列问题,阻碍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所以人们总在声讨。

应当承认,银行ROE高有一定的技术壁垒,如笔者曾考察过的民生银行“商贷通”、北京银行“小巨人”、汉口银行的科技金融“投融通”等产品,均具有创新内容与技术含量,因此获得了市场认可,但不可否认的是,目前银行业也存在较高的行政壁垒,体现为管理层面的机构审批、准入门槛。

其二,价格管制,且管制定价偏高。目前,中国利率没有市场化,银行还没有获得直接的定价权,但央行的管制利率已经为银行保留了足够的保护利差。据了解,亚洲金融危机后,央行利率改革时制订的利差水平考虑了让银行体系的休养生息,偏大1个百分点以上。目前,尽管银行业机构数量不算很少,有一定的竞争,但这种竞争更多的体现在非价格方面,且一般的金融消费者受益很少。所以就体现了价格管制下整个行业的集体性“暴利”狂欢。应该说,目前中国利率市场化改革时机已基本成熟,但一些人又以保持银行利润稳定增长、维护银行股价基本稳定、避免外资唱衰中国银行业为由,博弈央行的利率市场化改革。

(四)银行业为什么要保持高的ROE?

有人指出,“银行业利润高,可以不要国家救助、可以给国家多交利润、可以更好的服务实体经济、可以承担社会责任等等”。看到这些观点,是不是感到很滑稽可笑?这些是任何一个市场经济体的基本责任,而不能成为行业攫取高额利润的理由;如果贪官说:我贪污,可以让我全身心投入工作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多消费拉动消费、可以多捐钱帮助他人。如何评价?财,首先是取之有道,然后才是花之有理。

至于“金融是现代经济的命脉”的观点,可加以仔细分析。九十年代初期在推进国有企业改革的过程中,提出了“国民经济命脉行业”的观点;随后有“关系国家安全和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的提法。但是,对这个提法以及哪些是关系国民经济命脉的行业存在较大争议;对金融业在国民经济中的作用,不同时期也有不同认识。

从供给角度来分析,银行业是服务行业,其提供的信贷和支付结算等服务维持整个实体经济的有效运转,就像血管对于生命的功能一样。但如果银行业对内对外开放,多种供给主体形成竞争性的市场,单个供给主体对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作用和影响有限。30多年银行业改革发展的实践已证明了这一点。1994年以前,除工、农、中、建四大专业银行外,银行业其它主体极少,无论是储蓄、信贷还是支付结算,四大专业银行都处于绝对主导地位,在促进国民经济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随着市场的开放和发展,银行业市场主体不断增加,竞争日益增强。目前,银行业各类机构已达3000多家,工、农、中、建四大银行的存款、贷款、资产等所占市场份额已下降到50%以下,在促进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不断下降。

从危机角度看,工、农、中、建以及国家开发银行等资产规模较大的银行是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一家机构出问题,大家都会出问题,就会形成系统性金融风险,国家救助和处置的成本会极大,处理不好很可能需要国际救助,就会将国民经济拖入深渊。从这个角度理解,也可以说大型商业银行仍然是国民经济的命脉。从危机和系统重要性的角度说,应建立有效的风险防范机制和体制,保证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不产生大量的不良资产,避免出现大量的资本损失而引发系统性风险。

因此,长远来说,防范系统性金融机构不出问题,应更多地通过加强对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的监管,提高监管水平,并促进其完善公司治理、加强内部控制等措施来解决,而不是通过政策红利维持整个行业的高ROE来解决(当然,对监管者来说,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从短期来看,在宏观审慎监管体系尚未完善、存款保险制度尚未建立的情况下,没有办法有效防范银行危机并切断其向实体经济的传递渠道,保持银行业适度盈利乃次优或无奈之选择。

中国金融业改革成效显著但仍需深化

在亚洲金融危机之前,中国金融业是处于体系的恢复、建立和完善的过程中,包括中央银行的独立、专业银行和保险公司的恢复和商业化改革、股份制商业银行以及中小金融机构的建立和发展、资本市场的建立及证券公司、政策性银行的组建等。这一时期,中国的金融业一直作为经济改革、社会稳定的重要推动手段,金融业尤其是银行业为国民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做出重要贡献,同时也部分承担了企业和社会转型的成本。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后的十多年,中国政府大大加快了对金融部门的改革,包括关闭了大批有问题的中小金融机构,重组了部分金融机构,加快了对大型国有银行、保险公司的股份制改革,推进农村信用社改革,推进证券公司综合治理等,推进利率和汇率管理体制改革,同时经济推动外部的金融法制、会计制度、金融监管、金融市场和金融生态等多方面的改革。尤其是国有商业银行,通过剥离处置不良、注入资本、公开上市,在国家财政支持下,脱胎换骨,面貌焕然一新,公司治理逐步健全,风险管控能力和盈利能力不断提高,市场地位和实力显著提升,服务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的效率和能力日益增强,为国民经济健康平稳运行和金融稳定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但与此同时,中国金融领域还存在一些突出的问题,主要表现为:金融机构经营方式总体粗放,公司治理和风险管理仍存在不少问题,农村金融和中小金融机构发展相对滞后,利率、汇率等方面的市场化改革还需进一步推进,金融宏观调控还有待改进,金融监管能力有待进一步提升,金融业的服务能力和水平与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相比还有不小差距。

(一)明确改革总体方向。本轮金融危机后,关于改革方向出现了很多讨论。“摸着石头”最终的目标是“过河”,不能在中间停滞,更不能“浑水摸鱼”。中国副总理李克强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说:目前,中国的改革已经进入攻坚期。要深化财税、金融、企业、价格、收入分配制度等方面改革,努力在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取得突破,更好地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破除制约经济社会发展的体制机制障碍,增强发展的内生动力。建立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仍然应该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总体方向。

(二)做好改革顶层设计。当前改革已进入“深水区”,涉及面广,尤其是涉及部门职责和利益,难度极大。因此,改革不能由利益部门主导,否则极易“跑偏”。应借鉴国有银行改革的经验,成立多部门组成的国务院领导下的改革工作小组,设计改革总体方案,利益部门具体落实实施方案。

(三)推进金融市场化改革的基本制度建设。一是建立并不断完善宏观审慎管理制度。当前急需的是建立与宏观经济增长和信贷增长挂钩的动态拨备制度,一方面控制信贷规模的过快增长;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建立“逆周期”的利润调节机制。二是加快推出存款保险制度。一方面为中小银行发展提供制度支持,控制过多系统重要性银行的出现;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为利率市场化改革、破除市场准入壁垒做好准备。三是建立消费者保护制度。消费者首先需要保护,其次才需要教育。应由相对独立的第三方承担该职能,不应监管部门负责,更不能由行业协会负责。中国的许多行业协会具有极大的寄生性,往往沦为行业利益的代言人。

(四)按照市场化原则推进相关重大改革。首先要完善审批等准入制度,坚决取消各种不必要的金融管制,最大限度地减少对微观金融活动的干预。放宽市场准入门槛,鼓励更多的民间资本进入金融业。国家除控制几家大型金融机构外,其他的中小金融机构的股权应逐步转让;同时放宽民间资本成立金融机构的种种限制。其次,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功能和作用,激发各类金融市场主体的活力,优化金融资源配置。第三,加快票据、债券等直接融资市场的发展,让资金供需双方有更多的比较选择。

(五)加强金融管理,服务实体经济。进一步明确政府作用的领域和边界,做到该放的坚决放开、该管的切实管好。一是加强消费者保护,清理规范各种收费行为。二是引导金融机构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管理部门要从多方面采取措施,确保资金投向实体经济,有效解决实体经济融资难、融资贵问题。金融机构应牢固树立服务实体经济的思想,全面提高服务实体经济的质量和水平,实现金融与实体经济的共生共荣。三是加强金融监管,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加强金融监管能力建设,完善监管规则,更新监管理念、制度和方式,加强监管队伍建设,不断提升监管有效性;同时,要不断改进和完善金融监管协调机制,形成金融监管合力,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本文责任编辑 徐瑾 jin.xu@ftchinese.com

梁振英当选下任香港特首

与北京方面关系密切长达30年的一名房地产顾问,在香港迄今最充满敌意、分裂和丑闻缠身的行政长官选举中胜出。

57岁的梁振英(Leung Chun-ying)周日在选举委员会委员投下的1132张选票中赢得61%的票数,该委员会主要由亲北京的政治阵营以及香港商界的高层人士组成。

这是首场在两名均得到北京首肯的候选人中展开真正较量的香港特首选举。以往,亲北京的候选人只会面对一名无望赢得选举的民主派阵营的代表。

周日,香港民主党主席何俊仁(Albert Ho)仅获得76张选票。

梁振英最接近的对手唐英年(Henry Tang)得到四分之一的选票,亿万富翁李嘉诚(Li Ka-shing)等商界巨头坚持支持他,即便香港主要的亲北京政党上周已表明支持梁振英。由香港民主建港协进联盟(Democratic Alliance for the Betterment of Hong Kong,简称民建联)作出的这个决定,当时就被视为梁振英已成为北京方面首选的一个迹象。

梁振英在当选后表示:“法治、人权、诚信、廉洁、新闻、言论和集会自由……是我们香港人生活的一部分……在这里,我向700万市民承诺,我上任之后,香港市民今天所享有的自由和权利,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一度被许多呼喊反对共产党口号的示威者打断。数百人在投票站外聚集,对所谓的“小圈子”选举表示愤怒,并称担心梁振英不会捍卫香港的各项自由。许多人担心,鉴于他与北京方面关系密切,他将削弱香港的自治与自由。

梁振英的民意支持率在近几周有所下滑,跌至35%上下。此前他卷入一些丑闻,其中之一是唐英年称,他曾在2003年提议出动防暴警察镇压和平示威。

唐英年曾被视为领先的候选人,但后来有关他家违章私建地库以及他有婚外情的消息曝光,导致他失去支持。梁振英在竞选中承诺对付不断加剧的收入不平等局面,并帮助中小企业与香港的大企业集团展开竞争。但政治评论人士对他能否推动真正的变化表示怀疑。

译者/和风

Sunday, March 25, 2012

谁害怕公开住房信息?

没有公开的住房信息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房产税,没有公开而准确的房地产信息,房地产调控很多时候只能盲人摸象,成本大增。

今年中国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将加快建设城镇住房信息系统,改革房地产税收制度,促进房地产市场长期稳健康发展。住房信息系统建设首次写进政府工作报告,成为中国房地产调控的基础工程。

就技术而言,建立住房信息系统不算太困难。该项工程被确定为十二五规划国家信息化重大工程建设项目,于2011年初正式立项,由中国联通与中国电信负责实施,是2012年住建部的工作点之一。

住房信息系统由住房监测分析系统、住房公积金监管系统、住房保障监管系统3个应用系统构成,此外还包括系统运行监控和安全管理中心。据知情人士披露,在3个应用系统中,住房保障监管系统相对简单,难点在住房监测分析系统和住房公积金监管系统。由于住房公积金监管系统包括业务系统、财务系统和银行对账系统等,最为复杂,有趣的是,最复杂的相对进展反而最顺利,按照规划,住房公积金监管系统在今年内将有100个城市实现联网,6月30日之前将有60个城市率先实现联网。

推进住房监测分析系统、住房保障监管系统则阻力重重,时至今日,连率先与住建部联网的40个城市名单尚未公布,住建部采取的办法是扩大第一阶段试点城市的名单,负责该子系统建设推进的房地产市场监管司划定了一个80个城市的大名单。

有地方政府官员表示担心信息安全是否能够得到保障。这真是奇闻,在某些无良银行职员倒卖客户资料、越来越多的交易实行实名制的背景下,惟独住房信息受到格外的重视。住建部部长姜伟新不得不出面安抚各地官员,表示住建部将在制度、程序、软件等方面加强设计和管理,确保信息使用安全。只有地方政府和住建部两方都同意批准,信息才能显示出来,否则显示出来的只是不完整的信息。此举意味着住建部主动放弃了自身的数据控制权,向地方政府打出白旗。此前姜伟新希望将住房信息系统、财政系统、税务系统、公安系统、银行系统的一些信息统一到一个平台上,建设住房信息系统时已预留了端口,以期今后联网,不再采取类似限购这样行政色彩浓厚的调控手段。

任何一个涉及复杂利益的市场,信息公开相当于利益的公开亮相。建立公开的市场信息数据,尤其是房地产这样沉淀大宗财产的市场,住房信息的公开相当于官员财产与高收入阶层财产的半公开。而公开住房保障信息,不仅面临缺乏原始数据的困难,还会让住房民生工程的真假立即浮出水面,到底是纸上政绩、邀钱工程,还是落到实处的民生工程,一目了然。

住房监测数据成为高级机密:首先是应用系统不接入互联网,多层加密很难破解;其次是各地方政府只能看到自己城市的数据。如果查询或是修改,都会留下记录;再次,调看数据需要政府、住建部两把钥匙。

住房监测数据成为最高机密,是迫不得已,否则在合力阻挠下,住房数据将无法形成全国联网之势,而是地方政府各掌一块,住建部连蒙带猜进行调控,由于行政色彩浓厚而遭受耻笑。房地产调控的行政色彩,正是利益集团阻挠之下的不得不然。

房产税有可能被有意消灭,当然,在法律程序上有待继续探讨,但从利益的角度上来说,房产税存在两大可能,或者在长期探讨中光打雷不下雨,或者是剪去房产税这只老虎的尖牙利爪,实行房产信息不公开既往房产不征税的原则。原因就在于,公开住房信息,将触动社会敏感神经,而缺乏公开而准确的住房信息,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公开的、足以让公众信服的房产税。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中国改革攻坚之战

中国正步入一个艰难的转型期,既要降低经济增速,又要改变增长模式。这是我从今年在北京召开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China Development Forum)得出的结论。此外,这可能既是一种经济转型,又是一种政治转型,这两种转型还将以复杂的方式互相作用。中国过去在共产党领导下所取得的经济成就,不一定确保未来会同样成功。

读者不必相信我的话。但他们可以相信即将卸任的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3月14日的讲话:“现在改革到了攻坚阶段。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的成功,经济体制改革不可能进行到底,已经取得的改革和建设成果还有可能得而复失,社会上新产生的问题也不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历史悲剧还有可能重新发生。”

这些政治问题当然非常重要,但经济转型本身已经足够艰难了。中国正在结束经济学家们所说的“粗放型增长”——指依靠增加劳动力和资本投入实现经济增长。中国现在必须转向“集约型增长”模式,依靠技能和科技的提高实现经济增长。由此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中国经济增长率将从过去30年平均每年近10%的水平大幅下滑。中国粗放型增长的本质加大了这一转型的难度,尤其是超高的投资率以及严重依赖于投资作为需求来源(见图表)。

用已故诺贝尔奖得主、西印度群岛人阿瑟•刘易斯爵士(Sir Arthur Lewis)的发展模型来看,中国将不再是一个劳动力过剩国家。刘易斯认为,农业剩余劳动力维持生计所需的收入,为现代部门的薪资设置了一个较低的上限。这让现代部门得以实现极高的盈利能力。如果将这些高利润用于再投资,就像中国那样,现代部门乃至整个经济的增长率将会非常高。但在某一个时间,农业劳动力将变得更加稀缺,从而提高现代部门的劳动力价格。随着经济的成熟,利润将遭到挤压,储蓄和投资将下降。

35年前的中国是一个劳动力过剩国家。现在则不是这样,部分原因是经济增长和城市化进程特别迅速:自从改革开始以来,中国经济实际增长了20多倍,现在城镇人口已超过一半。另外,中国的低出生率意味着,劳动年龄人口(15岁至64岁)将在2015年达到9.96亿的峰值水平。中国社会科学院(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研究员蔡昉的一篇论文称,“自2004年以来,沿海地区的民工荒逐渐演变为普遍的招工难和涨薪潮”。蔡昉的论文给出了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其结果是实际薪资上涨和利润缩水。

中国现在正处于刘易斯拐点。一个结果是,在投资率一定的情况下,资本与劳动力的比率将更快上升,回报率也会更快下滑。实际上,在刘易斯拐点到来之前,就有一些有力的证据证明资本密集度在不断增强。前世界银行(World Bank)经济学家高路易(Louis Kuijs)表示,中国资本与劳动力的比率不断上升(而非“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对提高劳动生产率的贡献,从1978年至1994年间的45%升至1995年至2009年间的64%。

这一点必须改变。中国经济增长必须由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这将保持利润)来推动,而非资本与劳动力比率的上升(这将造成利润下滑),尤其是在目前实际薪资水平正迅速提升的情况下。鉴于收入分配不公,利润出现一些下滑是合理的。但如果幅度过大,它将破坏潜在增长。

转向由技术进步推动增长的模式并非易事,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国家陷入了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的原因之一。中国现在是一个中等收入国家,并决心到2030年跻身高收入国家行列。这需要深化改革。最近由世界银行和中国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联合发布的一份值得注意的报告* ,对这些改革措施做出了阐述。这些改革措施将会对既得利益者造成冲击,尤其是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这肯定也是温家宝看重政治改革的一个重要原因。

实行艰难的改革,从而在未来20年维持经济增长,这是中国面临的一个长期挑战。美国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Stern School of Business at New York University)教授鲁里埃尔•鲁比尼(Nouriel Roubini)在会上指出,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中国需要面对经济硬着陆的短期风险。中国政府为今年经济增长设定的目标是7.5%,今后五年的增长预期目标是7%。一定程度的增长放缓似乎是不可避免的。随着增长放缓,高得惊人的投资率也会下降(见图表)。

然而,要想将投资率从GDP的50%下降到35%,期间又不发生严重的经济衰退,就需要大幅增加消费来弥补。中国很难实现这样的消费激增,因此中国应对当前危机的手段仍然是加大投资。此外,中国一直高度依赖房地产建设投资:过去13年中,房地产建设投资年均增长26%。这样的增长是不可持续的。

中国或许真的能成功转变经济增长模式,仍然有巨大的赶超潜力。但是调整到新的增长模式将面临巨大的挑战。许多中等收入国家都失败了。鉴于中国过去所取得的成功,人们很难看低中国。对中国抱有信心最好的理由是,中国的最高决策者并不自满。

*《2030年的中国:建设现代、和谐、有创造力的高收入社会》,www.worldbank.org

译者/何黎

人人都能创业

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企业家?乍一看,这个想法似乎十分荒谬。如今,受雇于大型跨国公司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显然,这些人更想要的是为别人打工的安稳,而不是自己单干的风险。

然而,外包咨询公司Intelligent Office展开的“工作智商”调查显示,在1000名受访者中,有65%的人说他们曾想成为一名企业家,而没有一个人提到曾想当企业高管。

同时,在我所知的每一所高校,学生们的创业兴趣都空前高涨。在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这类英雄人物的激励下,无数人正把目光投向非传统的职业模式。

英国如今有450万家企业,几乎比该国公职人员的总数还要多。政界和媒体现在只关注工会和公共部门,但再过几年,企业家人数(如果把一面打工一面开公司的人计算在内)很可能会超过公务员人数。这种变化表明,我们应该更多地关注创造工作岗位的人,而不是继续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政治人物和媒体人物身上。

从某个角度说,我们需要一个新词来代替“企业家”这个词。许多人认为,这个词有些过于宏大,只适合指代那些手下有许多员工、公司业务繁忙的老板。实际上,许多想要创业的人并不打算创立一家大企业。他们只不过想要自由和灵活性,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想要决定自己的工作时间,想要享有自己努力的成果。

科技大大改善了微型企业的生存机遇。有了移动通讯和平板电脑,你就有条件在任何地点利用业余时间经营一家企业,这种做法的现实可行性从未像今天这样高。

几十年前我在银行工作的时候,曾利用周末、晚上以及节假日管理着几家企业。直到我的雇主坚持要求所有员工辞去在外兼任的管理职务时,我才转而成为了一名“全职”企业家。在受束缚的安逸与自由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在新兴市场中,自己当老板的人所占的比例要高得多。这种结果可能不是人们主动选择的——在处于工业化过程中的新兴经济体中,正式工作岗位一向不是那么充足。不过,正如诺贝尔奖得主、乡村银行(Grameen Bank)创立者穆罕默德•尤努斯(Muhammad Yunus)所说的:“每个人都是企业家,但只有那些幸运儿才明白这一点。”

每一个新加入创业队伍的人,都会通过创业加深对资本主义制度的理解——无论这个人从事的商业活动是多么微不足道。他们会学着为几乎一切事情负全责——客户、公司财务状况和销售状况。自己当老板的时候,这一切都无可回避。

社会必须尽量少为创业者设置障碍——无论是在税收方面,还是监管方面。允许每个人与他人自由贸易,会做大整个“蛋糕”,对发明和自力更生也会起到促进作用。

只要有一名雇员,这名企业家实际上就已经创造了两个工作岗位:这名雇员的和企业家自己的。这意味着,有两个人不用再领失业救济金、而且正在纳税。这对国家的整体福祉有着巨大的贡献。那些高失业率国家需要许多这样的“赢家”,来抵消许多传统行业大举裁员的影响。

技术进步促使生产力提高,这意味着,就连中国这样的国家,近段时间来也在不断裁减制造业工作岗位。在劳动力结构调整中,这个因素的重要性要大大高于另一个因素——把工作外包给低成本生产国。此外,西方现在愈发依赖中小型服务类企业来提供新工作岗位,而这种企业基本上都是初创企业。

许多人谈到,需要出台新的产业政策。我给政府的建议是,与其设定一些重点扶持的产业,不如干脆鼓励创业。与一种民众普遍认为做生意与唯利是图、枯燥和庸俗划等号的文化相比,崇尚自主创业的文化可能更富活力、更成功。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创业队伍,社会会对自主创业的非金钱回报与挑战做出更加正面的评价。

本文作者管理着私人股本公司Risk Capital Partners,同时担任英国皇家艺术学会(Royal Society of Arts)主席

译者/吴蔚

中国商人爱看官场小说?

最近看到联想控股董事长柳传志推荐人们读官场小说《二号首长》,理由是可以了解“政府怎么运作”,说真的我有一点小小的吃惊,觉得柳先生这样几十年来在风雨颠簸中成长起来的商业领袖也要从一部官场小说中了解这方面的信息,可见官场真的不简单。另外一方面,我猜这也是因为联想这样挂科技和中科院名头的企业,面临的政府管制大概比较少,而且先是在北京发展,后来成了大企业以后各地政府也比较支持,柳先生可能确实没和官员们打太多交道,对他们的行为方式不太熟悉,这才有通过小说了解的需要。

其实在中国出版界,官场小说十年前就已经成为畅销书的一大类型,至今在各地机场书店占据显要位置。相比十年前,近年的官场小说纷纷系列化、实用化了。十多年前引发官场小说热的《国画》虽说写官场,还穿插些文人情调和历史感叹的言辞,在写实的基础上还想往深探索一二,而现在最流行的官场小说,主人公往往在县、市发展,又牵涉乡、镇和省、部,串联科、局、厅、委、办,力争把各级官场都写到,给读者一份完整的“官场潜规则”指南——这大概是应市场的需要而有意策划的战略,因为出版界的朋友说官场小说的主要读者是市、县的公务员——从广义来说,中国各级政府和党群机关、社会团体和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多达三千万以上,其中多数都在市、县,这是最为庞大的市场基础。

就我的观察,不少从商的人也喜读官场小说。一类人是好奇,想了解官场的运作规则,从人物浮沉中总结点普遍性的经验教训之类,另一部分人则是生意上和官员有点牵连,所以希望了解他们如何翻云覆雨,还期望学一两招或许可以用来趋利避害。

在中国,党政机关官员对经济和资源分配的影响实在大,尤其是在地方市、县,凡是生意稍大的难免都要和官员打交道,特别是地产、能源、娱乐和法律咨询相关企业,面对的潜规则较多。他们中的好些人好读这类书,对官场动态也非常关注,而在大城市做网络、科技等方面行业的人,因为专业化程度高、市场监管较为透明,对相关官员的依赖小,对官场小说的兴趣就少一些。

当然,那些真正和官场有密切纠葛的商人,反觉得小说里写得太过玄虚夸张。有一位曾告诉我说“等我不做事了也化名写本实实在在的官场小说,保证比现在的小说都精彩!”

(作者联络邮箱:zhouzhou369@163.com)

Zara品牌将在华开设网店

今年冬天,Inditex将在中国开设一家Zara品牌网上商店,标志着该集团快速挺进网上销售市场的行动进入一个新阶段。Inditex总部位于西班牙加利西亚,是全球市值最高的服装零售集团。去年它继续以每天超过1家的速度增加新门店。

Inditex集团执行董事长巴勃罗•艾拉(Pablo Isla)表示,在中国开设网上商店符合其既定的在华扩张战略,2011年Inditex在中国新开设了132家门店。去年,该集团旗下所有品牌都在欧洲开设了网上商店。

他表示,“这绝对符合我们未来几年的在华扩张计划。”

他表示,已开设的网上商店销售状况良好,不过要单独公布确切的销售额“还不到时候”。

“我们在各个市场的网上销售情况都发展得非常好。这确实对我们的业务起到了补充的作用。”

Inditex集团公布的截至1月底的全年业绩显示,期内该集团在82个市场新开设了483家门店,国际销售额继续快速增长;净利润上升12%,将其股价推至71.99欧元的历史最高点。

去年净利润由17.3亿欧元上升至19.3亿欧元,而净销售额增长10%,达137.9亿欧元,这让那些预期欧洲消费者支出下降将影响零售销售状况的人感到意外,也迫使分析师们竭力寻找值得关注的负面细节。

不计新店,年度销售额仍在可比基础上增长了4%。

今年以来销售额继续增长,从2月1日到3月14日这段时间,以当地货币计价的门店销售额(已针对闰年多出的1天进行了调整)上升了11%。

目前坐拥34.6亿欧元现金的Inditex集团表示,将提议把分红提高12.5%,增至每股1.8欧元。

该集团去年进入的新市场为阿塞拜疆、台湾、澳大利亚、南非和秘鲁。

期内该集团在中国开设了132家门店,其中有30家属于Zara品牌商店,其他的则是Oysho和Zara Home等品牌。

Inditex集团去年新增员工数量超过9000人,员工总数达到10.9512万人。

译者/邢嵬

Lex专栏:关注中国银行业不良贷款

先来看好消息:中国农业银行(Agricultural Bank of China)更多农村支行可以享受更低的法定准备金率,此举旨在促进农村信贷,对农行是好事。但还有条坏消息:去年农行不良贷款拨备的增速为优质贷款的4倍。如果这家中国第三大银行的数据可作为判断依据,那么中国银行业的前景正在迅速恶化。

中国银行业出现下滑已在预期当中。经济增长放缓,加上2009年政府主导的大量贷款即将到期(当年农行贷款余额增长了足足有三分之一),让前景实在不容乐观。2011年第四季度农行的利润为210亿元人民币,比预期低了25%,而且是自2010年农行上市以来表现最糟糕的一次。去年农行贷款余额增长了13%,但贷款准备金上升了五分之三,准备金率达4.1%。

中国其他几家大型银行也将于下周发布业绩报告。这些银行的不良贷款数据值得关注。这一问题的规模,以及中国能否果断应对后雷曼时代的信贷膨胀的阴暗面,对银行股未来表现将至关重要。以往的先例实在无法令人鼓舞。中国官方曾为了清理20世纪90年代的信贷泡沫创立“坏账银行”,按照票面价值购买银行不良贷款,再通过向相应的银行发行债券为这些新机构融资。2009年,这些不良贷款被再次延期10年。

自去年10月中国内地和香港股市探底以来,四大行的股价已经飙升了近一半,同期内大盘反弹三分之一。投资者似乎确信有关方面不会放手不管。最理想的情况是把不良贷款出售给第三方。不过,西方同行为了避免类似命运而经历的曲折表明,问题不会这么轻易解决。

译者/倪卫国

万国来朝,人傻钱多

这个时代里,只要和中国沾上点关系的概念,总是新鲜且性感。哪怕关联到的是中国足球。

法国《队报》从1999年开始,每年都要推出一个世界足坛富豪榜,也就是根据各种公开半公开信息渠道,大致估算全世界范围内球员教练的年收入。今年球员和教练各自排行榜的前20位里,出现了效力中超的法国人阿内尔卡和阿根廷人孔卡,以及中国国家队主教练、西班牙人卡马乔。

由是《队报》的媒体同行在给中国媒体撰写评论时,开始鼓吹“中国强势崛起世界足球财富榜”,甚至说出“中国在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后,同样成为一个仅次于欧洲的足球新大陆……”这样耸人听闻的话语。

同一时间,英国《太阳报》爆出“独家”新闻:2012年夏天,切尔西两大本土球星特里和兰帕德将加盟中超贵州人和、穆里尼奥将执教上海。我可以想像《太阳报》会用多大的惊叹号来炫耀这条“独家”新闻,我更知道,这些爆炸性新闻,与其说是做给伦敦人看,不如说更是做给中国人看。

因为中国是世界上最性感的概念,越不搭理欧元区重灾,人家越对你充满敬畏;因为和GDP相关的一系列数据、30年火箭速度增长的经济,让承平半个多世纪的欧洲难以想像。

还有正在打总决赛的CBA。2011年秋天,借NBA停摆之机,CBA各俱乐部在转会市场上重金出手,争夺NBA的二三流球员,将意大利、土耳其、希腊和西班牙这些成熟职业篮球联赛竞争对手远远甩在身后。真金白银的国际体育转会市场上,中国凭借购买力,自成一派。在亚洲职业足球领域,日本J联赛、韩国K联赛无法与中国相提并论,卡塔尔Q联赛也没有中国房地产老板的豪气。

一年前,还是中国国脚们私下探讨“钻山打洞都要去恒大”。一年后,估计不少欧洲豪强的国脚们,也在交相打听阿内尔卡薪资的同时,决定要钻山打洞去中国了。中国魅力,何其盛也。

《队报》、《太阳报》和中国相关概念的炒作,在这些报纸的本土市场上,不过是几条花絮,但被放到中国,则是门户、报纸的头条——因为中国受众喜欢看到这类令人欢欣鼓舞的外媒报道。自吹自擂,微博上恐怕有无数个方舟子要收拾你;万国来朝,那才是繁荣昌盛的景像。

然而这些被中国人放大的花絮花边,本身都是些笑话。《队报》的“富豪榜”或者“财富榜”,根本没探究欧美职业足球和中国职业足球在市场经营与市场收入上的天壤之别。

为控制外围资本对职业足球的恶性过度投资,欧足联将在2013—14赛季启动职业足球俱乐部公平竞争财务规则,要求俱乐部在转会和薪资投入上,量入为出。倘若这样的政策用于中国职业足球,那么中超眼下这个欣欣向荣的赛季,俱乐部总体投入不可能放肆高达25亿人民币,最多只能5亿人民币。

为保证联赛收支平衡,NBA停摆,劳资双方重新谈判收入分配比例,通过薪金上限和奢侈税等调控手段,来保证职业联赛的健康。倘若这样的政策用于中国职业足球和篮球,阿内尔卡年薪将是20万欧元,而非1000万欧元。

恒大的支持者们,援引日本职业足球十多年前起步时通过高薪吸纳大牌过气欧洲球星来提振职业联赛人气,作为中国职业体育经营理应超成本投入的依据。这样的说法未必完全没有道理。但日本联赛的规划,以及日本整体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当年就可以承载济科、莱因克尔、温格和利特巴尔斯基们的薪资。日本足球建设过程中,对校园和青少年的关注,始终与职业足球进步保持同步。

中国职业足球此刻的黄金期,背后是房地产老板们出于各种目的,百无禁忌并自以为是地对一队的投入。他们或许也会去收购一两支优秀青少年球队,但这些资金的流向,和整体足球基础建设无关。

指责这些市场经济中的获利者,没有太多道理。可行业管理者对这些超高薪资、头重脚轻的足球架构熟视无睹,甚至还以此为政绩,就有些荒唐可笑了。房地产行业不可能永远保持暴利,本来也不该暴利。金钱有一种魔性,easy come easy go。千金散尽,未必复来。此刻钱多人傻,自然万国来朝,等到钱少人依旧傻时,足球和篮球,将一同陪葬。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文编辑王昉 fang.wang@ftchinese.com)

让医生有尊严地活着

一天夜里10点多,我做完手术,照例去看我的病人。我的习惯是,无论下手术多晚,也得看一圈自己的病人再回家,这样才放心。一个老病人看到我大吃一惊:“章大夫,我天天看你一早7点多就上班,这么晚还没走,昨晚值班今天也不休息,这么卖命,协和每个月得给你开多少钱啊?”虽然工作一天很累,但遇到这样体谅人的病人,我很是感动,于是心情大好!我一边检查她的伤口,一边开玩笑地问她:“你觉得给我开多少合适呢?”病人认真地想了想,“怎么也得万儿八千吧?”“那我真希望你来给我们当领导、开工资!”当病人知道我一个月的所有收入后很是吃惊:“才这么点啊?我和周围的人,一直都以为你们医生收入很高呢!”

这位病人后来一直特别配合治疗,因为那次深夜谈话后,她更加理解我们医生了。三个月后,她术后返诊还专门来病房看望我,对我说:“以前在门诊看病,我总觉得辛辛苦苦排半天队,你们才看我几分钟,觉得特别有意见。现在我真能理解你们了。你们真是挺辛苦的,早出晚归,没有周末和节假日,还常常熬夜值夜班。你们的病人又多,门诊那人,乌泱乌泱的,每个人看几分钟都忙不过来,再好的脾气也扛不住啊!以前上医院,总觉得你们医生的表情欠揍,好像谁欠你们似的,现在我明白了,的确是国家欠你们钱啊……”

得此病人,夫复何求?听到这样的话,再多的劳累或者再多的委屈都一扫而空了。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不理解我们的病人,往往是初治的病人。出院的病人或门诊的老病人,往往都会越来越理解我们。有个病人曾对我说:“今天看病你给我写了这么多的字,看了半个多小时,挂号费才5块钱!这儿的停车费一小时还要10多块呢!”

最近一段时间,看病问题和医生的收入问题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前不久有一期《小崔说事》,参加座谈的是协和医院急诊科的医生和护士。小崔问,不收红包,是不是因为你们收入特别高?一个医生感慨到:“收入真不多,在协和工作七年了,买不起房,买车还得摇号,没车没房也挺郁闷……”

其实我也挺郁闷。刚发现怀上豆豆的时候,考虑到自己无房无车,一度犹豫过,彷徨过,觉得自己还没有生育宝宝的经济实力和物质基础,因此自责了好久。生完豆豆,一个转行不再行医的好朋友非要送给豆豆不少东西。我反复托推,她说:“别人都以为医生收入高,我有个朋友问我,协和的医生那收入肯定多得箱底也压塌了吧?我只有苦笑。只有干过这行,才知道个中滋味!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医生也是人,也要活着。我不当医生叛离你们是不得已,我只是想有尊严地活着,希望你能继续坚持……”

好友为了“有尊严的活着”,放弃了医生这个职业,可惜了医学博士学位和长期的医学专业训练。我的博士同学或医院同事离开医疗行业的越来越多。不仅仅医生流失严重,还有好多医学院招不进学生。去年高考前,有人就公开劝诫考生:“今是高考,唯告学子:要有尊严,别学医!” 厦门大学新近发出公告,宣称“2012年所有新招的医学生免除学费” ,希望借此挽回医学生源江河日下的困境。

“有尊严地活着”对医生来说居然成了一种奢侈!温家宝总理曾经说过:“要让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医生也是人民,也需要有尊严地活着!

医生要有尊严地活着,首先需要提高他们的收入。“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是不现实的。人人要生活,要养老、要养小、要买房、要买车,要过好日子,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医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也有家庭需要照应。崔永元在那期节目里还说:“同等的门槛中,医生的收入是最低的;同等的收入中,医生的门槛最高的。”的确如此!在中国,医生是一个低收入、高风险、高压力、高强度的职业,其付出与收入明显不匹配!我的同行中,80%都坚决不让下一代当医生。近几年高考中,医学院校的录取分数线越来越低,这样的后果只能是没有优秀的人才来做医生,最终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只有提高医生的收入,提升他们的尊严感,才能减少医生队伍的流失、吸引更多优秀人才进入这个行业,更好地维护健康、维护生命。

医生要有尊严地活着,需要更多精神上的尊重。有一些医生的流失,并不是因为钱少,而是因为心累!中国医患关系非常紧张,医生不得不提防着随时被病人告上法庭,不得不书写着世界上最厚的医疗档案、签署着最多的知情同意、做着很多并非医疗的工作。这种被患者提防、不信任的程度,在其他国家是不可以想象的。

医生要有尊严地活着,还需要合理的管理制度。因为管理制度的缺陷,中国的医务人员很难提高工作效率,而且没有安全保障。在美国发生过的一件事情很有代表性。一名护士给病人发错了药,医院管理部门事后问责时,首先问责护理部们为什么没有适时增加人手,造成该护士工作量过大、以致无法保证质量;接下来他们问责了人力资源部门,得知这位护士的孩子刚两岁,整夜哭闹影响她晚上休息,为此替护士向社区申请了10小时的义工帮助;最后调查组把发错的药放在一起对比,发现几种常用药的外观、颜色相似,容易混淆,于是向药厂发函,建议改变常用药片外包装,或改变药片的形状,尽可能减少护士对药物的误识。在中国,如果发错药,通报批评、扣发奖金那是轻的,不少人都面临着被开除的命运。

穿上白衣,我是一名医生,以救死扶伤为使命、追求成就感,渴望做一名杏林守望者、做一个好医生。脱了白衣,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相夫教子,追求普通人的好日子,渴望有尊严地活着。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分析:中国楼市前景堪忧

中国房地产开发商最近几周重返国际债券市场,表明投资者的兴趣有所上升,即便中国内地房地产市场在继续恶化。

在2011年下半年基本上被债市拒之门外之后,雅居乐地产(Agile Property)、合景泰富(KWG Property)和瑞安房地产(Shui On Land)今年已发行了总额17亿美元的债券。预计还会有更多房地产开发商采取同样的做法。

法国兴业银行(Société Générale)信贷策略师盖伊•斯蒂尔(Guy Stear)表示,对那些推动了中国住房建设的繁荣、但如今负债累累的开发商,市场的信心已经出现了“非同寻常”的反弹。

要理解这种反弹程度,看看碧桂园(Country Garden)发行的2018年到期、总额9亿美元的债券就会明白——它们是该领域中最具流动性的债券之一。6个月前,随着全球避险情绪和对内地房地产崩盘的担忧高涨,这些债券的交易价格仅为面值的55%,收益率超过20%,说明存在重大违约风险。日前,这些债券的交易价格回升至接近面值的水平,收益率回落至11%。

然而,市场参与者表示,这种反弹的势头正在迅速减弱。

澳新银行(ANZ)信贷策略师欧文•加利莫尔(Owen Gallimore)表示:“我们现在处于一个临界点。中国房地产基本面持续恶化,房地产债券估值看起来随时会修正。”

政府数据显示,与去年同期相比,中国内地在今年1月和2月的房地产销售额下降了20%。

中国多家大型房地产开发商自己提供的合约销售数据表明销售额下降情况甚至更加严重。加利莫尔表示,今年迄今为止,恒大地产(Evergrande)的销售额下降70%,碧桂园、龙湖(Longfor)和合景泰富也分别下降65%、55%和54%。

销售额下降如果长期化,将会给许多开发商带来严重问题,因为他们一直难以从本地银行获得贷款,可能会出现资金不足,从而无法完成建筑项目、支付土地出让金和偿还债务。

信用评级机构标准普尔(Standard & Poor's)本月发表了一份题为“亚洲房地产业震荡,中国开发商最糟时期还未到来”的报告。标普自2月以来下调了4家中国房地产集团的评级,并警告称,“相关规定持续收紧,再融资风险增加和市场调整加深将对开发商们造成打击”,可能会有更多的房地产公司评级遭到下调。

标普实施的压力测试表明,尽管大多数获得评级的开发商可以承受2012年销售额下降10%,但如果合约销售额下降30%,包括一些大型房企在内的许多公司将难以偿还短期债务。

包括标普在内的大多数市场参与者估计,不太可能出现销售额大幅或长期下降的情况。他们普遍认为,一旦房价下跌5%或10%,中共会放松去年出台的遏制房地产投机的部分措施。巴克莱资本(Barclays Capital)经济学家常健在最近的一份报告中写道:“中国政府不会坐视房地产市场崩盘。”

然而,就目前而言,中国政府似乎仍在坚定不移地执行房地产调控措施。中国总理温家宝在上周的一次讲话中表示“我们不能放松房地产调控”,并称“房价还远远没有回到合理价位”。

投资者估计,排除市场崩盘的情况,中国大型房地产开发商由于更容易获得融资,生存前景比小型房地产企业好得多。在海外发行债券的开发商大多数是在香港上市的企业,他们可以在必要时选择增发融资。然而,尽管雅居乐和其他顶级开发商能够再次进入海外债市融资,其他许多开发商却没有那么幸运。

大多数中国开发商发行的美元债券收益率仍在12%以上。盛高置地(SPG Land)、宝龙地产(Powerlong Real Estate)和绿城中国(Greentown China)等公司的债券的收益率更是接近20%。

与全球房地产公司债券约4%的平均收益率相比,收益率达到两位数的中国房地产公司债券非常具有吸引力。但这些债券收益率之所以较高,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按照大多数中国公司债券的结构,外国债券持有人的地位低于中国国内的债权人。

然而,这些债券持有人面临的更大风险在于内地房地产繁荣有结束的危险。

假如投机者开始抛售他们在全国各地囤积的数百万套空置住宅,那么一切都要泡汤了。由于中国实际上不存在房屋租赁市场,投资者持有房产只能寄望于资产增值。

瑞士信贷(Credit Suisse)分析师认为,人们普遍“严重”低估了未来几年将涌进市场的住房供应量。分析师们警告称,中国开发商拥有的土地,足够建造近1亿套新住宅,再加上部分空置住宅的出售,将足以满足中国至多20年的住房需求。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