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最近导演的电影《致青春》一下子票房过亿,赢得了商业上的巨大成功,也唤起了观众们对青春的怀旧情绪。而我,却升起了几缕淡淡的青春的乡愁。
影片表现的大学生的活动背景似乎是九十年代,也就是八十年代的理想之光刚刚熄灭,而红尘滚滚的商品化刚刚来临的时代。虽然还没有电脑和手机,可是已经有了贫富差别和物质荣华的刺激,而精神上的追求已经逐渐淡出历史舞台。
作为八九年毕业的大学生,我从电影中看到了依稀熟悉的女生宿舍和脏乱不堪的男生宿舍,不过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大部分人陶醉在“文化热”里,康德、黑格尔、叔本华、萨特、加缪的名字不时地挂在嘴边,朦胧诗人和校园诗人隔三岔五就开诗歌朗诵会,崔健带有叛逆声音的摇滚乐常常回荡在课室的窗外。那时的青春内涵不仅充满了浪漫气息,而且充满了对民族国家前途的憧憬以及忧患意识。同学们的背景虽然各异,可是贫富悬殊还没有那么大,精神生活的需求远远大于物质生活的需求。
“青春话语”一直是小说和电影喜欢表现的一个母题。正如台湾学者梅家玲所说,二十世纪的青春想象与民族国家论述联系得非常紧密。晚清以降的知识分子总是期盼建设一个“新”的中国,“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新一国之小说”(梁启超语),而这“新中国”的愿望全都寄托在“青年”的身上。“从梁启超倡论《少年中国说》,到陈独秀《敬告青年》、李大钊抒论《青春》,以及巴金在《家》中屡屡自许自豪地宣称‘我是青年!’莫不凸显出:作为‘民族幼苗’ 、‘国家未来主人翁’的青少年,是如何因为内蕴着‘青春’与‘新生’的期盼,被赋予了空前重要性;而‘青少年成长’与‘国家成长’,又是如何在小说的文学想象中互为表里,成为彼此象征的一体两面。”[1]
李大钊曾经说过:“盖青春者,国家之魂。”的确,青春承载着国家民族的命运,虽然非常沉重,但是蕴含在其中的浪漫情怀却是很宏大、很广阔,也很美。这个时代的青年,因有大的理想,有大的抱负,所以也有一种天生的自豪感。在杨沫的《青春之歌》中,我们看到青年的个体抉择与国家命运息息相关,为了理想,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在王蒙的《青春万岁》里,我们看到的是新中国建立后的青春朝气和意气风发的豪情壮志;虽然电影《青春祭》不直接抒写家国话语,但也可以看到大政治背景下知青那一代人的青春流动;在表现八十年代大学生的电影《颐和园》中,青春想象与家国话语依旧纠缠在一起。
可惜这个时代不长,到了九十年代,青春就逐渐脱离了家国话语,回到个人的私人空间。青春只是个人的爱情、个人的职业追求、个人的有无房有无车等非常实际的世俗交易。大学生们不再关心政治,不再关心国家命运,也不关心人文精神建设,而更关心个人的生存出路,这是青春话语的巨大转变。
赵薇的电影《致青春》表现的正是青春话语转变中的故事。一方面青春激情话语还残存着,那个女主角郑薇依然拥有朝气,她敢爱敢恨,纯情可爱,绝不为了攀附“豪门”而牺牲爱情,这是影中的“亮点”,但仅仅是亮点而已,而亮点之外还是一片雾霭,那是另一番青春话语:大学生早孕、城乡差异、贫富悬殊、富二代、就业难等个人的“实际问题”,青春的翅膀变得很沉重,无法自由翱翔。电影中的男主角陈孝正负载着新一代的青春话语,他出身贫穷,选择面对“实际”,为了改变生活困境而不惜牺牲爱情。他变得很世俗,很精明,其人生规划是一座不能失之分毫的精确的建筑,可惜这座建筑纯粹是实用主义大厦,大厦中没有爱情,没有理想,没有青春的单纯、热情和无私。他有城府,有计谋,但没有真实的心灵。为了得到出国名额,他甚至不惜抛弃真正爱他的郑薇,直到出国深造而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后,才明白为了这个世俗意义上的“结果”,他付出的爱情代价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任何金钱功名都无济于事,那真是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