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十年,中国经济的增长速度将会是多少?这不仅是理论问题,更是重要的政策问题。对这个问题的不同答案,有可能决定什么样的经济、社会政策是合适的。基于对发展机制的分析框架(《追问增长根源:政府的罪与罚》),以及日本、韩国、巴西等国的比较研究,我们的分析发现,中国未来10年的平均增速有可能降低到5%~6%水平。这一估算低于林毅夫教授的期望值,不过高于北京大学佩蒂斯教授的估算值。

换言之,与2001~2010年十年期间取得的10.5%的平均增速相比较,中国经济可能不得不遭遇痛苦的增速下台阶。本质上,这是过去十年中国经济享受之前的改革红利、人口红利与全球化红利却在制度改革上严重滞后所不得不承受的苦果。

不过中国并非第一个经历这一转变的国家——韩国的经济发展史是先例,展示了类似的增速下台阶的动力机制与时间框架。

如同世界银行的研究所发现的,每一个取得了经济赶超业绩的经济体都是外向型经济政策的实施者,这暗示出口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具有超越表面的重要性。按照我们前文论述,可以将整体经济划分为两个部门:出口部门与非出口部门。出口部门直接接入全球生产链条,对于学习与引进先进的生产技术与经济流程具有最小半径,后发优势能够得到最佳利用。这样,出口部门具有最快的发展速度。出口部门获得的技术进步与经济流程改善首先溢出给为其服务的国内配套部门,并透过后者溢出到第二层次的配套部门,如此,涟漪效应之下,整体经济技术水平快速上升,经济体的生产可能性边界扩张。

这个过程之中的技术进步依靠投资而固化在生产流程中,反映在数据中的投资对增长的贡献实际上更主要地是度量了技术进步的贡献。

以韩国为例,成功的经济赶超过程往往都经历了如下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改革与建设阶段。赶超经济体,按照定义,往往是落后的农业经济。朴正熙总统上台之后,制定了雄心勃勃的经济计划,通过政府的强制性力量以间接融资方式支持私营企业,在国内进行了大量基础设施建设,加强在交通运输、邮电通信、电力、港口等基础设施建设,完成了如汉城至釜山高速公路、中央线等电气化铁路等大型项目。由于这些项目内嵌现代技术,具有被验证的技术与经济合理性,它们的完成有效地提升了韩国的经济技术水平,为韩国经济腾飞打下了良好基础。这个阶段一直持续到1972年,投资贡献成为经济增长的主力。

第二个阶段,出口拉动阶段。韩国一直坚持以私营企业为主体的外向型经济政策,出口年均增速高达接近40%,随着出口部门占比逐年增大,1972年之后,出口贡献压倒资本形成贡献,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在70年代,出口贡献占经济增速的76%,80年代仍旧高达56%。

第三阶段,杠杆化发展阶段。1989年之后韩国出口速度趋缓,新上台政府仍全力追求增长,并依靠政府对金融业、财阀的紧密联系,依靠庞大的固定投资维持经济的快速增长。这个阶段资本形成贡献超过了出口贡献,付出的代价是过剩产能与债务比例的直线攀高。过高的过剩产能压力之下,1997年危机爆发,资本形成贡献直线下滑,经济增速也下台阶运行,迄今没有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