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日,北京下了第一场雪,中共十八大随即揭幕。

这一为期七天会议颇为引人注目,甚至日期亦一度成为中外各界的热门话题。雪在北方往往寓意丰收,这场会议能为中国及其国民带来什么?

十年过去了,中国形貌今非昔比。譬如,在代表着全国8200多万名党员出席这场盛会的2270名代表中,改革开放以来入党的党员成为主体。其中,1976年11月以后入党的1640名,占72.2%,比十七大时提高20.5个百分点,最年轻的是91年出生的奥运冠军焦刘洋。

经济仍是中国故事的重要筹码。过去十年,中国经济平均增速超过10%,不仅GDP总量超越日本跃居世界第二,人均收入也由1135美元上升至5432美元,正式迈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期间,即使遭遇金融危机,中国的相对经济实力仍旧不断上升。部分地依赖经济刺激,中国四年来经济平均增速保持在9%以上,温家宝总理近期表示:“中国是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对世界经济复苏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经济增长并不等于长治久安。从国际经验来看,发展中国家迈入中等收入国家之后,如果继续重复以往发展模式,往往步入经济停滞甚至社会矛盾爆发的高峰期,往往无法顺利进阶年收入一万以上的高收入国家行列——这也是所谓“中等收入陷阱”,它往往具有增长停滞、贫富不均、腐败横行、就业困难、社会动荡等特征。

类似问题对于中国民众而言并不陌生,GDP的上升并不能保证幸福感的提升;中国如何避免中等收入陷阱,日渐成为有识之士的主要担忧。连续七个季度的经济萎靡,不仅使得转变发展模式的警告迫在眉睫,而民间重启全面改革的呼声四起。

吊诡的是,据说今年京城精英层最为流行的两本书,一本是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另一本则是阿西莫格鲁与人合著的《国家为何失败》(Why Nations Fail)——在历史与学术之间,这两本看似天南地北的新旧读物,其实都在叩问国家转型;而中国精英们的一致趣味指向背后,或许暴露了对于未来的集体焦虑。

以托克维尔的著作为例,经济与革命的关系也曾被其细究。法国大革命之前一二十年,社会财富迅速积累,甚至 “公共繁荣在大革命后任何一个时期都没有大革命以前20年中那样发展迅速。”

尽管如此,蓄意追求财富的民众与日渐介入市场的政府之间,仍旧发生了最终的激烈决裂,托克维尔如此总结:“一场浩劫怎能避免呢?一方面是一个民族,其中发财欲望每日每时都在膨胀;另一方面是一个政府,它不断刺激这种新热情,又不断从中作梗,点燃了它又把它扑灭,就这样从两方面催促自己的毁灭。”

托克维尔观察到的“悖论”,或许有些类似经济学家诺斯对于国家的总结,“国家的存在是经济增长的关键,然而国家又是人为经济衰退的根源。”对于后发国家而言,政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如何发挥其对于经济的正面激励效应,则需要一系列的制度设计来制约难以驯化的权力,也就是政治学家福山所谓解决“坏皇帝”问题。

这或许是中国奇迹的悖论所在,也就是如何平衡“政府之手”与“市场之手”。中国奇迹的亮点之一在于经济繁荣,但延续中国奇迹的辉煌,答案很可能在经济之外。对于赶超经济体而言,后发优势之下即使可以模仿技术进步,却很难进一步复制制度与法治,甚至随着发展,往往难以避免后发劣势的“达摩克利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