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真和尚、扬州炒饭、瘦西湖……

踏入此地前,“扬州”两个字使我联想的仅仅是这些固定名词,缺乏一些具体的场景与想象。又是第一次,我还是陌生人,一张白纸的状态。

甚好,至少对它不抱有傲慢与偏见。

上午时,下着雨。

到了下午,雨就停了。

瘦西湖充满着雾气,空气则充满着忧伤。我自以为是理想的悲观主义者。那里的环境意味着绝佳,没有更美。再走两步,到了中国四大名园之一的“个园”。我只是听说过它,雾气和竹子形成主旋律。

突然想起童年时代,想起家乡伊豆。记得,老家周围都是竹山,我们家原来拥有好大面积的竹山的产权。小时候,我很喜欢爬长长的竹子。有一天,我跟爷爷一起爬,爬得不稳定,就从上面掉到地上,速度很快,幸亏是小孩子,身体足够柔软,没怎么受伤。伤疤只是心里上的,从此以后,我有了恐高症。那些竹山,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们家了,我也不知道那条使我产生恐高症的竹子还在不在。父亲事业受挫,那些被担保的竹山,全部都被“大社会”拿走了。

来中国以后最不适应的事儿始终不变,就是我不喜欢人多,我怕人,更怕见人,我就尽力避开扬州景点里那些成群结队的游客们。我有意选择无人的空间,默默感受眼前鼎立的竹子。不知为什么,竹子总是让我变得忧伤。

离开个园,我随意漫步。

到处都在修路,老百姓乱骑车、闯红灯、随地吐痰、大声说话……这里离合格、健康的公民社会还有一段距离。我走过有着江南特色的小巷,看到了矮小的四合院式平房。老先生坐在地上,叫卖着亲手做成的扬州小吃,价格不到3元。

我感受到了文化的韵味。继续走过一段路,在幽深的小巷里,我居然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杂货店,店门口大声播放着节奏颇快的音乐。在混乱与无序中,年轻的小贩们促销的商品,有衣服、玩具、电子游戏、光盘、山寨手机等。我的文化欣赏似乎被叫卖声打断,我却并不感到突兀。

“这样才符合中国二、三线城市的本来面貌”,我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中年阿姨骑着电动车向我冲来,退休后的叔叔们坐着下围棋,使我怀念已离开的京城。

走出小巷,继续漫步。

接下来要去的目的地,是朱自清故居。我不知道怎么走,便向当地居民问路,他们很亲切地告诉我路线。我对扬州居民的印象很好,虽然问了几次路,我都找不到目的地,每个人的回答好像一致,又好像不一致。这也是我在中国不少地方问路时所遇到的常态。

扬州不是例外。

要过马路了,在前方看到了“人海”。过去瞧一瞧。

文昌中路241号,东关小学。放学的时间,小孩儿们从小小的校门纷纷地“喷”出来。他们的父母或祖母、祖父来迎接,造成那一空间的失序。类似的现象,我曾在北京几所小学门口也看到过。往前走,拐个弯,进入小巷,又碰到了学校另外一个校门。路很窄,拥挤不堪,迎接方与被迎接方彻底占领了空间。一个穿着名牌衣服和鞋子的胖男孩儿坐在爷爷骑的摩托车后面,经过我面前。我们俩互相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很无辜。我则同情他,他穿的衣服、上的学校、他的生活方式,似乎都不是他主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