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习近平到访白宫时，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奥巴马表示，美中两国军队开展正式对话，是符合双方利益的事情。预计明年此时已成为中国国家主席的习近平，对这个问题没有思索太久。他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不必了。
在公众眼里，习近平访美之旅可谓风平浪静。这位胡锦涛的假定继承人言行颇为谨慎，避免说什么出格的话。东道主、尤其是美国副总统乔•拜登(Joe Biden)，利用这个机会，对中国在贸易和知识产权等领域的做法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今年是美国总统大选年。但总的来说，没有迹象表明两国达成了一致抑或是关系出现了严重破裂。
这次接触给美国官员留下的印象是，习近平在接任中国国家主席之后，姿态可能会更加强硬，表现出更多的民族主义倾向，而且与军方关系的密切程度要超过胡锦涛。这意味着，经营21世纪最重要的关系根本不可能变得更容易。
据美国方面的报道，大约在一年之前，中国军方鹰派人士差点儿就推翻了中国外交政策圈的谨慎策略。他们最终被胡锦涛和掌管外交事务的国务委员戴秉国压制住了。但是，邓小平的著名训诫——即崛起中的中国应当韬光养晦——很快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华盛顿方面认为，与胡锦涛相比，习近平在中国人民解放军(PLA)里享有更高的威信。但这并不是说，他将来会以此来压制那些希望中国能更加果断地展现国家利益的人。由于鹰派人士辩称美国的衰落已呈不可阻挡之势，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形，面对日益增大的、主张中国采取更强硬姿态的压力，习近平免不了会受到影响。
未来几十年内，中国周边海域可能是全球地缘政治局势最紧张的地区。南海和东海蕴含着丰富的资源，而中国和多个邻国对那里海域和岛屿的主权归属存在着争议。中国寻求行使“海上宗主权”，而美国坚称有权在这些海域调遣海军，保障全球最繁忙水道的航行自由。台湾问题历来是一个潜在的引爆点。换言之，在这些地区，新兴大国会直接与老牌超级强国产生摩擦。
平心而论，美中哪一方似乎都不想挑起直接对抗。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人会告诉你，中国会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失利。另一方面，很难说清何谓美国获胜。风险——而且是实实在在的风险——的源头在于深度不信任导致的误判：一个小事件可能会引发冲突升级。
正因如此，奥巴马才向习近平提出了上述建议。美国人是在回顾冷战时期的历史。在经历了冷战初期的几次侥幸脱险（包括柏林危机和古巴导弹危机）之后，美国和苏联建立了一整套的制度、机制和防护措施，以防偶发事件引发毁灭性的大战。其中规格最高的是著名的、白宫和克里姆林宫之间的热线电话，但各种制度和程序也向下贯穿到整个基层。最关键的因素之一是军方之间的沟通：彼此熟识的将军们误解对方的可能性更小。他们可能会决定，有必要在发射导弹之前打一个电话。
鉴于美中两国军队在南海部署得很近，你可以理解，为什么说双方复制类似的安排是明智之举。过去几年，美中两国间已发生了一些冲突和事故。随着中国加强海军力量建设，并努力提升先进的“反介入”能力，以阻挡美军靠近中国海岸线，未来美中之间的摩擦很可能会更多。
在这种情况下，习近平拒绝奥巴马的提议，就显得既情有可原，但也十分危险。作为目前的头号世界强国，美国喜欢炫耀自己的军事实力。它想要发出的信息是：“别跟我过不去。”作为挑战者，中国觉得应该让美国不断地去猜测中国可能会采取什么举动，这种含糊的态度会让中国获得优势。在中国看来，美国提议两军之间展开合作，很可能是企图让中国承认现状，而中国本身对现状并不认可。
然而，如果发生误判，中国也会蒙受一些损失。美国国内也有鹰派人士。迄今为止，奥巴马亚洲政策的基调一直是谨慎外交——加强太平洋地区的传统联盟并建立新的联盟。美国的态度是，在中国表现出合作态度时，与之进行接触，同时要采取防范措施，防止其挑起战事。美国的目的是限制中国，而不是遏制中国。
但在美国，老练的外交策略和大部分公众话语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来自中国的“威胁”，为美国国防部门提供了强有力的论据，回击外界以赤字为由要求削减军费的声音。由于中国致力于发展反介入技术，美国五角大楼得以提出发展新式武器来消解中国的这种能力。我曾听到一位美国高级官员说，对于美国海军而言，再也没有比中国海军更好的朋友了。
在政治方面，米特•罗姆尼(Mitt Romney)在竞争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时就表示，如果能够入主白宫，他会告诉中国人该如何做。否则的话……罗姆尼迄今尚未解释“否则的话”到底怎样，但这种细节似乎都不必烦劳美国鹰派人士操心。
美中之间存在着重大利益冲突。美国决心行使海上权利，并为其亚洲盟国对自己的信任背书。中国则想控制周边海域。人们很难为这些冲突找到解决办法。可以肯定的是，双方必须妥善应对这种局面。习近平对开展两军对话说“不”，将使冲突的解决难上加难。
译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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