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中国国内出现的“钱荒”事件,不但对银行和金融机构构成了一次重大的冲击,给A股市场带来了巨大的动荡,也吸引了全球众多投资者和监管者的关注。从一定意义上讲,过去一周发生的市场波动,是一次由央行主导的,并且大体在央行监控之下的可控性“金融危机”。正像可控性核聚变和可控性核爆炸一样,可控性的“金融危机”一方面可以将金融危机的威力和危害充分暴露在各方面的市场参与者面前,另一方面可以保证“金融危机”不会真正威胁经济的运行和金融系统的稳定。

无论这次可控的“金融危机”是否达到了央行所预期的目的,也无论市场对于央行的沟通方式和手段抱有怎样的担忧和不满,一个不容否定的事实是传统的压力测试显然没有能够充分反映目前中国银行业和中国金融体系所面临的或有性风险(contingency risks),金融机构的流动性和稳定性远没有金融机构自身和监管层所想象得那么稳健,而中国的金融体系,可能会比原来各方面所估计得要脆弱得多。

但这一发现好像又带来了若干悖论,而众多悖论中最难以让人理解的是宏观层面流动性的泛滥和微观层面的流动性枯竭。

一方面,从2002年到2010年,中国社会融资规模由2万亿元扩大到14.27万亿元,年均增长27.8%,比同期人民币各项贷款年均增速高9.4个百分点。2010年社会融资规模与GDP之比为35.9%,比2002年提高19.2个百分点。广义货币M2在短短的过去五年间,就从50多万亿翻番到如今的超过百万亿。流动性不可谓不充分。

但另一方面,困扰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问题已经持续困扰了中国经济有一段时间了。随着事态的发展,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和某些地方国有企业也传出了不同程度的资金紧张的问题。但这一次连一向家底殷实,赚钱多到“不好意思说”的银行都爆出资金紧张,实在不能不让人对中国的经济和金融系统着实担一把心。

这次可控性的“金融危机”可能恰恰暴露出中国金融体系的若干个紧密相连的风险。而这些风险恰恰解释了为什么金融体系为什么会在如此泛滥的流动性环境下出现惊人的“钱荒”

首先,投机性资产沉淀了大量的资金和流动性。过去一年以来,社会融资规模和货币供应量对于经济增长的贡献度越来越小,印证了各方关于新增融资大多被用于金融领域,尤其是投资到房地产和预期收益高的信托产品和理财计划领域的担忧。社会融资越来越多地被用于追逐短期的投资收益,而非促进经济的持续发展。

其次,投机性资产流动性往往很差。无论是房地产,地方政府融资平台,还是很多在产能过剩领域的重复投资项目,现金流都很薄弱,资金流动性差。非如此,这些投资项目也不会被逼到以远高于银行利率的水平进行融资。等到系统性流动性收紧的时候,这些项目唯一可以用来缓解流动性匮乏的手段,就是向投资人许诺更高的收益率和更长的还款周期,以解决其眼下资金无以为继的难题。从一定程度上讲,也就是金融史上屡试不爽的借新还旧,把饼越画越大的“庞氏骗局”

再者,投机性资产之间有紧密的相关性。无论是房地产开发,地方政府融资平台,还是众多的信托计划和理财产品,其现金流和流动性往往都紧密地和刚才所说道的流动性很差的投资密集型的项目绑定在一起。这种高度的相关性不但给借钱的企业和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在流动性枯竭时筹措资金带来了很大的难度,也让银行完全曝露在对手方流动性匮乏的风险之下。一夜之间,众多银行突然惊醒,自己的风险模型和拨备都忽略了各种资产可能同时出现违约的可能,而自己在一时之间根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应付哪怕是一丝对自己的安全性产生的质疑和挤兑。这正是为什么众多银行在过去一周上演‘钱荒’,也是为什么众多金融机构在2008年面临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