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今年是华裔经济学家杨小凯逝世十周年,复旦教授韦森教授7月主办的杨小凯逝世十周年追思会备受关注。FT中文网此前也有报道,可详见《纪念杨小凯》专题,后续会继续关注,期待推动公共空间的对话与争鸣。

经济学家华生在本文中追忆了杨小凯生平以及交往,从不同角度评价了杨小凯在经济学以及中国问题上的思考以及贡献。华生强调杨小凯的新兴古典经济学源自亚当·斯密传统,但杨去世之后影响显然在衰减。他认为纪念小凯最好方式就是去完成他未竟的事业,研究发展小凯创立的新兴古典经济学,使之在当今经济学界取得应有的地位和承认。他还指出,杨小凯思想也有很多变化,而深刻部分多被忽略。

FT中文网的徐瑾女士来电邮,说看到我在微博点评林毅夫、张维迎在纪念杨小凯去世十周年会上的发言,希望我能就相关的话题展开谈谈。看完邮件,我就知道我与小凯缘份在此,不能不写点文字了。

一、缘起

当然,所谓缘份并不是说我与小凯有多少或多深交往。1982年秋我读研究生来北京,小凯已去武汉大学,次年他即去美国。后来虽然彼此均有耳闻,但就我的记忆并没有机会谋面。直至大约2000年的一天,与我一直有合作的原农村发展组的老友罗小朋来电话,说杨小凯在北京,他想前来拜访,不知我是否方便。当时我正在忙于企业事务,但对小凯早有敬意,故当即爽快的说,没问题,我请客,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记得第二天中午,小朋领小凯前来,我在当时位于三元桥的公司对面“红子鸡”餐厅订的座,大家相谈甚欢。当时小凯在华人经济圈已负盛名,但我的印象我们主要谈的并非学术,而是对中国经济社会的看法和发展前景的判断。其时小凯正在形成后发劣势等看法,因此他对中国经济的前景有颇多怀疑。而我1990年代回国后把学术基本丢在一边,海归创业,公司正上台阶,刚刚收购了一家上市公司。经商之余,还正在抽空写作一篇“破除垄断坚冰”的大文章。文章指出计划经济其实就是国家全面的经济垄断,而文化大革命则是把经济垄断发展到全面的政治垄断和思想垄断的顶峰,因此改革就是逐步破除各种垄断的过程。文章最后一部分专题论述,如果说其他领域的垄断,已经多少被相当一部分人认识,但城市户籍制度的垄断对中国社会发展的巨大障碍,则远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而只要抓住农民工市民化即人口的城市化这个核心,就可以解决内需不足和人力资本升级这两个主要发展瓶颈,实现中国经济在新世纪的持续高速增加(此文发表于《时代财富》杂志2001年第1期)。

显然,我与小凯对中国经济发展前景的判断相去很远。但小凯这个人内心或许高傲,然待人相当和善,记得我们的讨论热烈融洽,和而不同。那时我只身从海外归来,又被体制开除,只是靠引进海外信息做咨询服务业起家,后又杀入竞争激烈的工业而有相当的发展,说明改革中的中国体制并非没有私营企业和企业家精神成长的土壤。这些背景显然增加了我的话在小凯那里的可信度。不想此后小凯即患癌症,这一面即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