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出现两件事件,波士顿马拉松的爆炸袭击和中国发生的复旦大学研究生毒杀室友案件,都震撼人心。来自车臣的穆斯林兄弟,行径已教人大骇,而在复旦医科深造的嫌疑人学生林某更是匪夷所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据媒体报道,譬如中国《南方周末》的长篇报道《与自己的战争》(2013年4月25日),林某因细故与室友略生摩擦,竟至用剧毒的实验室试剂来虐杀,全无逻辑可寻。尤其令人震骇的,是林某在室友黄洋中毒后的表现。毒性发作时黄洋惨不忍睹的情状下,林某还“神色自若”地为他做了B超测试;到病房看到黄洋呼号碾转无复人形时,林某还是“看不出半点异常”;而当黄洋的父亲从四川奔赶到上海,当夜在宿舍留寝,与林某共处了一夜,林某却依然“淡定”。林某的表现和人性的“同理心”(empathy,通常译为“移情”)底线简直是南辕北辙,未免太离谱了!

“同理心”是人类大脑处理信息的一种本质属性,尤其是当一个人的行为会损害他人的时候。在这种场合你会设身处地,联想并强烈地感受到遭损害者的反应,形成感同身受的情绪。“同理心”是人类数百万年进化中形成的高级情感,是其他动物所没有的,它构成了人际互动的底线,使得人们几乎不可能严重损害同类而逃避沉重的负疚感。要体会“同理心”的作用,我们不妨读一读著名小说《檀香刑》里,莫言对刽子手心理的绝妙刻画。

林某伤害室友竟然毫无“同理心”而来的负疚感,其荒谬性不由得我联想起美国的一个案例。

1980年代中期我在美国德州大学的总校读博士课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里有德州大学塔。“德大塔”(University of Texas Tower),三十余层楼,高耸在校园中央,是奥斯丁市最高的建筑。德大塔楼是学校的象征,就像“胡佛塔”之于史丹福大学,但德州大学塔令美国人都一望皆知的名声,却来自一桩悲剧。这个悲剧教人心有余悸,学校永久性关闭了顶楼的平台,也无人再能登临眺望城市的美景了。

1966年8月1日的上午,一个名叫惠特曼(Charles Whitman)的青年,乘电梯上了塔楼,他背了个大包,塞满了枪支和弹药。他用来福枪托先砸死了接待员,随即枪杀了两家游客。然后他蹬上最后的三层,来到顶端的平台,开始向地面的行人扫射。最先被打死的是个孕妇,以及来营救她的路人。全奥斯丁的警察都被招来解救。漫射持续了七个小时,直至三名警员和一位志愿者合力设法摸上平台将惠特曼击毙时,加上惠特曼本人,一共被射死14人,另有30多人受伤。

警察到惠特曼家里调查,发觉他上塔楼大开杀戒前的清晨,先枪杀了自己的母亲,再把熟睡中的太太用刀捅死。在隔夜前用打字机打就的绝命书里,惠特曼是这样说的:“这些天来我无法理解自己,我本该是个正常的人,聪明、理性,但我为什么会有这许多狂悖的念头……”杀了妈妈和妻子之后,惠特曼用笔继续手写道:“今天杀凯西,是我想了许久才决定的……我是多么地爱她,她是这么好的一个妻子,任何男子所梦寐以求的,我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为何要这么做……”

更震惊的,是人们了解到,惠特曼一直以来都相当优秀,他勤勉、自律,有责任感——曾是男童军的Eagle Scout,百里挑一的老鹰级干部;而且智力超群,智商测定为138,更是千里挑一。他在银行工作,曾在海军陆战队服役。这些经历和素质,同他的残忍杀戮是完全对不上号的,难道恶魔附了身?全美国的人都想知道。实际上,惠特曼本人都极想知道。在绝命书里,他要求解剖自己的脑子,看看究竟出了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