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65年的愉快友谊。但让我们的友谊坚如磐石的,不是我与纳尔逊·曼德拉(Nelson Mandela)能够并肩作战之事,而是我们无法共事之事。

我们在1948年认识,讽刺的是,这一年南非开始实施种族隔离制度。我们都在约翰内斯堡金山大学(University of the Witwatersrand)学习法律。在这里,南非国民党(National Party)令人无法容忍的逻辑正在以难以置信的方式侵蚀着我们的生活。

尽管我们能在阶梯教室里共用一张课桌,但我们不能在一个游泳池里游泳。我们不能在橄榄球比赛中坐在一起。实际上,金山大学与比勒陀利亚大学(University of Pretoria)举行比赛时,可鄙的“通行证法”禁止纳尔逊与他的黑人同学前往后者所在的60公里左右以外的邻市。

由于他的肤色,纳尔逊不能参加足球队,被禁止进入体育馆,不能走上拳击台从事他最喜欢的体育运动。当然,没有人性的种族隔离中止的不仅仅是娱乐和体育。对于两个肤色不同的年轻人来说,我们在生活中甚至通常不能一起出现在普通的人行道上。

1951年,纳尔逊开始当律师,3年后我也进入律师行当,我们曾共同处理过无数个案子,但我们却无法在法院附近的餐馆中一起喝杯茶或吃上一顿饭。甚至连公园里的一条长椅都不能容忍一个黑人与一个白人同时坐下。

种族隔离的另一面意味着,白人未获许可不得前往种族隔离区,而许可申请总是被拒绝。7月18日纳尔逊生日这天对他、他的家人以及朋友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这一天他们会在他位于Vilikazi街的家中纵情庆祝。尽管很困难,但只要有可能,在早些年,我和他浅肤色的朋友就会跑到索韦托(Soweto)参加聚会。

今年的生日不能见面为他庆祝,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而是迫于形势。但我不想谈论他令人忧心的健康,而是想回忆一下我们在一起的愉快时光,以及我们人生中共同经历的里程碑。

20世纪60年代初,非国大(ANC)被南非当局宣布为非法组织,纳尔逊及其他9名成员因试图推翻种族隔离制度而受审判时,我是他们的辩护律师之一。我记得,1964年4月的一个早晨,纳尔逊将在被告席上发表演讲,但他这时已被剥夺了公权,他的发言将不能被采作证词。我们逐字审阅他写下的手稿。他想说,他愿意为一个自由民主的南非献身。

我问他:“你不觉得人们会指责你用苦肉计么?是不是会有人觉得你的话咄咄逼人。你应该删掉这些话。”

他坚持道:“我已经在公共场合多次说过这样的话,这一次我也不打算删掉。”

经过短暂讨论以后,我提议:“妥协一下如何?这样写怎么样:‘我主,如有必要,我愿为理想慷慨捐躯’。”

两个月后,他被判处无期徒刑,尽管这一判决过于严酷,但我们心里却觉得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因为我们原本担心他会被判处死刑。

(不过,他的典型作风是,总能在这些黑暗的年代中找到一丝光明。我记得,多年后,他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Nobel Peace Prize),要我和他一起去领奖,把我介绍给了挪威国王。他说:“这是我的律师乔治•比佐(George Bizos)。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他来。他可是把我扔进监狱待了27年。”)

纳尔逊在罗本岛(Robben Island)坐牢时,指名要我担任他的探监律师,我得申请许可才能前往与开普敦隔海相望的那片不毛之地。为了传递或转达某些重要信息,我得想出各种紧迫或者必要的理由才能去监狱探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