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糜烂得近乎窒息的时代,非命的死亡司空见惯,已难以唤起人们应有的怜悯与愤怒。每个人都蜷缩着走在自以为“安全”的人生之路上,他们以为那是唯一属于自己的坦途,矜持自喜,其实,都是走在危机四伏的地震带上,这次是他,下次便是你。你能看见别人的消失,在他人目睹你的湮没之前,你是幸福的,这便是这个时代智者的小幻觉。

现在,我们看见了两个年轻人的毁灭。

在北京,一对即将结婚的男女,因为买房纠纷而生龃龉,进而发生命案。据报道,在争吵了一夜后,女方负气说“你掐死我,有本事你就掐死我”。男方郭永庆随即用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十几秒后,女子气绝身亡。

一个生命的消失竟如此轻巧。这是一场杀人游戏吗?

冲突的理由是:男方因为女方催逼的八万元购房首付款而动了杀机。这似乎是一个可以顺理成章声讨高房价的悲情案例,但我以为,购房款只是一个导火索,它引爆的是当今深刻的人性危机。

人类共同体解体,人们彼此成为掠食动物,在似乎无可撼动的制度面前,转而相互撕咬。体现在两性关系上,便是互不信任。报道说,这一对男女经人介绍相识,并在交往一周后确定关系,随后订婚。按照山东当地习俗,订婚时男方须支付一笔礼金,数额视情况而定,大致在数万之间,女方会按比例返还一小部分,这笔费用其实就是女子的出让报酬。订婚之后,两家已经成为亲家,两个年轻人也成为准婚姻关系。若无意外,这一对男女将顺利步入婚姻殿堂。

热恋、同居——他们很快走完了两性之间的历程。随后,冷冰冰的现实楔入。“我想早点儿结婚,她却说要结婚得先在北京买房,还让我家再出八万元首付。要是订婚前她就提出这要求,我可能就不和她处了,可她订婚后才说,我觉得是欺骗了我的感情。”八万元不是多么大的数字,也不去说订婚时男方已花费了四万多元,但要结婚必须先在北京买房这个条件,着实吓人。

买房可谓是女方对男方的考验,也是某些中国女性的特别算计:她们要通过这个方式考察男方的诚意和经济实力。这场考核隐含的意思是,你娶得起我吗?这未必是一个过分的要求,在中国现实生存基础上的婚姻状态,一定包含着某种或深或浅的交换关系。只不过女方以这种赤裸裸的“要价”方式,让男方感到了难堪。

二人之间肯定是有感情的——基于好感与达成婚姻的愿望,这也就是他们全部的感情基础。男方以为订婚后,二人即为一人,靠双方努力逐步完成小家庭的建构,他以为这才是夫妻之道。他心里存在着某种幻觉:男女应该平等,婚姻不是买卖,是双方对彼此的认可,靠两双手建造一个幸福的家庭。因而,当他感觉“上当”之后,愤怒与羞辱瞬间涌上心头,他冲动地掐死了女友。似乎只有从肉体上消灭对方,才能消除自己及家人所受的屈辱。在那个时刻,世界坍塌了。

故而,他不会太过后悔,在法庭上他仅对女方父母表示歉意。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也准备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才是最令人痛心的。

他残暴、冷酷,轻易就扼杀了一个生命。根源在于,他缺乏对生命的敬重,视生命为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