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周永康被中国官方宣布立案审查。在网络沸腾之时,种种以周永康为核心的人脉关系图被详细创作出来,清晰地显示出周永康在政界、商界以及亲友圈复杂的利益关系网。

自“老虎苍蝇一起打”的口号诞生至今,一个个曾经万般光鲜的人物,从圣坛上接二连三掉下来。让人不禁要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企业家、商人、娱乐明星、主持人等等,本来并非官场人物,也都搅进了腐败的漩涡?我想,这不但触及到现有体制下人才选拨的弊端,更涉及到中国主流意义上对成功的定义。

人是社会性动物,在个人与社会系统之间,有着密切的互动关系。社会体系由每一个具体的人组成,而人的特定行为又决定着社会体系的最终走向。打个比方,一个有五千名公务员的城市,其中一位公务员贪腐了,这是公务员自身的问题,而非社会体系出现了病变。如果有两千五百名公务员贪腐了,这显然不能单单指责公务员的品行,而是社会体系发生了巨大的癌变。

美国社会学家塔尔科特•帕森斯在《社会系统》一书中曾经指出:“社会系统中,被制度化了的角色整合可以影响全局,影响整个社会结构,可以说制度就是这些角色整合的复合体。”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好的制度下,人们被约定成俗的道德标准与法律规则所制约,从而在规范化的社会系统中各演角色,各尽其职。而在坏的制度下,道德标准与法律规则皆已丧失了控制人们日常生活的能力,人们的角色扮演随之位移,每个人很可能出现多重面具,从而导致整个社会系统混乱失范。由此可见,“被带走”的主持人之流,既是社会系统失范的获益者,又是社会系统失范的受害者。作为电视主播,主持节目是他们原本该扮演的角色,依傍权势、唯利是图、利用职务套取钱财,本来不是他们需要频繁换戴的花样面具。

在任何社会体系中,人们都会加入各种各样的共同体:爱的共同体,这是共同体中最小的单位,由两个人组成;经济共同体,几个人合伙开公司;环保共同体,一群有环保意识的人聚合在一起;政治共同体,有共同政治理念的人组成的团体。诸多社会共同体,虽然名目繁多,但皆有一个核心纲领:共同体成员都持有相同的价值观。只有价值观相同的人们,才会在密集的人群中,形成一个以区别他人与自我的边界性共同体。我不知道中国当前社会的共同体有多少种类,但每每看到近一年来的反腐新闻报道,都会频频想起一个词——恶的共同体。

在中国,一位年轻人,要获得社会学意义上的成功,不仅要学会依附权势,还要学会进入恶的共同体,与恶同床共枕。我曾遇到过这样的成功饥渴症患者,他明晓很多社会弊端,每每议论时政,他比任何人的言论更极端,更富社会正义感。但一遇到官员,他便点头哈腰,宛若软体动物,比谁的腰都弯,让你几乎怀疑他的脊梁骨是否存在。他给官员们行贿,私下里与官员们处好关系,并给新来的从业人员炫耀性示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找哥,哥和XXX(官员名)关系很铁。这种精神分裂的景象,在当前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为了往上爬,为了所谓的成功,人们信奉说与做断然决裂的二轨制:说一套,做的却是另外一套。话语中是公平与正义,行动间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肮脏与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