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我觉得遇到比我还要悲观的人是件受鼓舞的事。这些人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可能并没有疯，而是在沿着正确的路前进，或许走得还有点太慢了。
所以，我很庆幸自己读了《被捕：监狱国家和美国政治的禁闭》(Caught: The Prison State and the Lockdown of American Politics)一书。作者玛丽•戈特沙尔克(Marie Gottschalk)选取了一个沉重的课题——大规模监禁，让我了解到形势远比我想象的更糟糕。
戈特沙尔克是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政治学教授，她无情地记录了她所谓“监狱国家”（这个称呼多少有些生硬）的编年史。这部书的脚注超过100页，参考书目比脚注还要多出20多页。她了解数据，而数据是恐怖的。
她估计有220万人被关在监狱中。总共有800万人“正处于某种形式的国家控制之中”，其中包括缓刑。每十个儿童中就有一位儿童的父母至少有一方在监狱服刑。达到选举年龄的美国人中，约有2.5%的人——佛罗里达州的比例为10%——因刑事犯罪而被剥夺政治权利。
非裔美国人承载的负担最重。美国黑人男性囚犯占美国黑人男性总人数的比例，比种族隔离快要结束时的南非还要高，每10万人中有4749名囚犯。不过，其他群体也遭受了坐牢的痛苦。美国白人坐牢的比例是德国的四倍多。在联邦体系中，西裔是最大的囚犯群体。全球女性囚犯（成年和未成年）有三分之一在美国。
有人认为目前的改革努力——如取消对拥有毒品的刑罚或削减监狱预算——有望让情况大为改观，戈特沙尔克打消了他们的幻想。她认为这个监狱国家太根深蒂固，对太多特殊利益集团来说太过有利可图。
从她的叙述来看，似乎有无穷无尽的人是美国人想要关进牢里的。“哪怕剔除所有毒品案，”她写道，“美国入狱率过去35年仍然翻了两番。”“新的弃民群体”是性犯罪者，范围从恋童癖者和强奸犯、到儿童色情资料消费者。
“性罪犯者已经成为州监狱和联邦监狱囚犯中增长最快的群体”，占到某些州囚犯总数的将近30%。一旦获释，很多人面临着“永久的流放”，包括被登记在册以及受到居住限制。“没有其他任何工业化民主国家在性犯罪者服刑结束后仍对他们实施如此长期的惩罚，或让他们仍长久处于这样众矢之的状态。”
造成囚犯人数暴增的另一个原因是“移民政策刑事化”。“1998年至2010年期间，新增的移民罪犯占联邦监狱新增收监人数的56%，”戈特沙尔克写道，“截至2013年，联邦监狱将近11%的囚犯因移民相关罪行在服刑。”
推动监狱扩大化已成为美国两党的共识，因此危害性特别高。这一政策根植于一些右翼思想：“将过错私人化，贬低政府在解决经济和社会问题中发挥的作用”。但一些民主党大人物一直在推动这一政策。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签署法案，增加了可导致合法永久居民被驱逐的犯罪行为的种类。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的经济刺激计划为各州惩教预算注入了大量资金。
越来越多的政策制定者呼吁联邦和州政府削减监狱支出，但戈特沙尔克这是否会带来积极结果表示怀疑。她说监狱是一个会“扩散”的行业，并警告称财政廉洁可能只会导致惩罚残酷度加大，因为私人企业或地方政府会争相进入这个行业来提供服务。
戈特沙尔克的书会让一些读者感到不满。很多人都缺乏她对犯罪的那种同情心。右翼读者也不会为她最后的宣言欢呼——只有“自下而上的颠覆式政治活动”才能“粉粹这个监狱国家，并改善其他日益恶化的不平等现象”。
但无论你怎么看待她的政治观点，戈特沙尔克做了一件造福公众的事。她尝试厘清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这一过程有助于将其读者从传统认知的思想监狱中解放出来。
本文作者为英国《金融时报》美国事务编辑
译者/马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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