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朝鲜最好的著作是芭芭拉•戴米克(Barbara Demick)的《没什么可嫉妒的》(Nothing to Envy)。书中,她精彩地重构了朝鲜偏远的东北城市清津(Chongjin)普通人的生活。我用“重构”这个词,因为她的叙述几乎完全由成功逃出朝鲜的流亡者的访谈拼接而成。戴米克去过朝鲜几次,但没有看到多少有价值的事情。“来访者被圈在精心挑选的纪念碑行程上,”她在书中写道。当局给他们安排了“看守”,保证他们遵守“不允许与普通市民接触”的规则。

我过去从未去过朝鲜。要就一个我从未踏足过的国家发表看法,我总感觉有一丝不安。本月,作为致力于促进欧亚关系的智库“欧盟-亚洲中心”(EU-Asia Centre)的小型代表团的一员,我终于设法来到了朝鲜。我们5天的行程包括平壤、朝韩紧张的边境上的非军事区(DMZ)以及位于山区的朝鲜开国领导人金日成(Kim Il-sung)的出生地万景台(Mangyongdae)。那么,我看到了什么呢?

首先,平壤,或者至少我看到的那部分平壤,看起来比我此前想象的可怕景象稍好一些。没错,许多朴素的建筑带有苏联式工人新村的全部“魅力”。同样没错的是,很少看到商店。这个城市的设计宗旨是展示权力和威望,规模大得不那么“宜居”。但这个城市也许比你想象的更繁忙。比起几年前,路上的汽车更多,很多还是新的。这种发展使安装交通灯变得必要。许多女人穿着各式各样的高跟鞋,这些鞋子从中国进口,明显不是由平壤第一制鞋厂生产的。有一个溜冰场、一个保龄球场和一些精心养护的公园。

我们一行被禁止(或者被劝阻)进入普通的超市。我们有幸光顾的几家商店里摆放的商品种类还比较多,包括日本小吃、荷兰啤酒(喜力)和中国方便面。店里接受外汇。售货员能够快速报出用欧元、人民币和美元等货币计算的价格(未提到苏格兰磅)(编者注:此文写于苏格兰独立公投之前)。没人隐瞒他们拥有外汇的事实,尽管这些外汇只能从国家体系之外获得。很明显,其中很多是从朝中边境对面的丹东流入朝鲜的,这条途径被称为“生命线”。

人们需要警惕平壤给人的印象。这是一个橱窗城市,是有关系的、想必忠诚的精英阶层的家园。你必须不断提醒自己,你被带去参观的地方只是“好的部分”。用一位驻朝外交官的话来说,朝鲜的其他地方是“另一个国家”。

第二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受害者心态的弥漫。保罗•弗伦奇(Paul French)所著的《朝鲜:偏执之国》(North Korea:State of Paranoia)书名颇为贴切。任何涉及严肃话题的交谈的开头和结尾,都是平壤如何在“美帝”和“南朝鲜傀儡政权”持续不断的压力下挣扎求生。美国想控制整个东北亚。中国想把朝鲜当成缓冲区。每个人都想颠覆金氏政权(仅仅因为你有偏执症,并不意味着人家会放过你)。美韩经常举行的军事演练尤其是厉声谴责的对象,被视为足以证明朝鲜应当推进核武计划。就连经济政策也被置于外部威胁的框架内。这正是朝鲜必须自给自足的原因——而依靠外部援助的朝鲜显然未能做到自给自足。这种偏执还带上了一种几乎称得上荒诞的性质。在被问及经济增长率时,一个机构的负责人回答:“我党的政策是不披露我国经济统计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