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近期听了天则经济研究所所长盛洪以“国家干部贪腐整治的解决方案”为题的讲演,颇生感触。这场上海发展研究会沙龙的讲题在眼下意义特别重大,考虑到盛洪有“救救干部”的谠论,在网上颇引起争议,其他参会者多有期盼。

盛博士首先回顾了过去三十年来官员贪腐,成长可谓神速,从千元到百万元到十亿元,每十年跃迁一个台阶——从K级、M级、扩展到目前的G级,丝毫不输于信息时代的速度。盛博士发问,官员(甚至基层干部)堕落成巨贪,最终能捞到好处否?抱着自利的初衷,却吃不到自利的善果,贪腐而落得寓言般嘲弄,演成悲哀的话剧,划得来吗?

事实上的确如此。贪腐攫取的赃款见不得阳光,贪官们将现钞多方腾挪掩藏,或埋在园子的树底下,或塞进浴室的水槽里,心惊胆战,直到中纪委查抄到家里,照单全收。网上盛传的一则故事,盛博士也引用了,为了点数赃款,居然烧毁了四部点钞机,数目之巨令人咋舌。笔者对此不敢轻信:若按点钞机的常规速度,一秒钟点钞十张百元大钞即达千元,一小时3600秒,就能完成大约360万人民币的清点;若此公窝藏的现钞为一千万元,用不了三个小时,一部点钞机就可胜任有余。要不是调侃杜撰出的笑话,那四部点钞机也属于伪劣产品,准是“五鬼搬运”(包括官员)的结果。不过盛博士的逻辑还是清晰的,贪官们处心积虑,到头来吃得到贪婪的成果吗?所谓跌倒的是和珅,吃饱的倒是嘉庆,他们使巨额赃款退出流通,徒然帮了人民银行的忙,部分遏制了央行超发的货币的通货膨胀效应。不亦悲乎!

运用成本-效益的经济分析方法,来说明官员的贪腐乃有违“经济理性”,是一回事,但是“晓之以厉害”的结果能否有效解决贪腐的泛滥?笔者心存怀疑,进而认为这种预期效用的利弊分析,其窠臼来自于加里•贝克(Gary Becke),并不适用于贪腐沉疴的解决。

鼎鼎大名的贝克教授是芝加哥学派的领军人物,他不但早早得到经济学诺奖,而且开创性地把经济分析方法延伸到社会学和政治学领域。他的名著《生活中的经济学》里,小品文章有不少脍炙人口的案例,其中的一个名篇,贝克教授的现身说法,不妨转引如下。

有一次贝克赶到校园参加校务会议,时间已到,但找不到停车位。于是他做了盘算,在不该停车的地点违规泊车的话,其成本和收益各为几何?从效益的角度,避免迟到的尴尬,教授把好处定为两百美元的话,怎样来计算成本?吃罚单是个概率事件,假如被逮到的机会是5%,而罚单为50美元,那么期望中的成本是50*0.05 = $2.5, 远远低于$200,也就是交易的净收益为$197.5。 于是贝克“成功地”立即把车泊下,心安理得地开会去了。那么校方为了维持秩序,怎样做才能遏阻贝克教授的违规行为?把罚单提高到$4000,才能达到贝克教授的“盈亏平衡点”。不过这样做显然是个“恶法”,对违规者的惩罚构成了“过度的残忍”。提高稽核力度?比如说全天候加强巡逻,即使把逮到违规泊车的概率提高到80%,那么一张罚单至少得$250,才能“救救”贝克教授不至于乱泊车。不但加重了执法的难度,这$250的罚单,对师生是不是也太过严酷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