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多款电子游戏(经由政府授权)中,玩家可以在1937年至1945年的“抗日战争”中杀戮日本兵。在中国多部电视剧中,扮演日本兵的临时演员每天都在被屠杀。而在地缘政治中,中国正与日本在中国东海几个无人居住岩石的主权问题上争吵不休——也许不久两国还会就冲绳岛产生同样的争端。

中国人已经重新发现了“自己的”二战。就在二战在西方人的记忆中逐渐淡去的同时,二战在中国正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牛津大学中国历史与政治学教授拉纳•米特(Rana Mitter)声称,为理解今日中国,我们需要先理解其经历的这场长期被遗忘的战争。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新书是第一本已出版的面解读抗日战争的英文图书。

在二战中丧生的中国人可能达到1500万,接近英美两国二战死亡总数的20倍。然而几十年来,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员很少提及这次战争。毕竟,这不是专属于他们的战争。国民党领导人蒋介石当时是中国的主要指挥官。米特写道,中共当时是蒋介石的“小伙伴”。实际上,按照米特的说法,毛泽东是个相对次要的人物,当时他躲在延安的穷乡僻壤里,静观战局变化。中共的部队偶尔会与日军作战,不过在抗战期间,他们还不时与国民党军打起来。

1949年,毛泽东打赢了中国内战并把蒋介石赶到了台湾,此后他并不愿过多谈及手下败将国民党军在抗战中的壮举。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在毛泽东统治时代,日本人对国民党治下的重庆进行的长期轰炸(相当于中国版的伦敦闪击战(the London Blitz))仅仅被那些曾经历过的人们默默地记在心里。

西方人也差点忘掉中国的战争。在毛泽东的领导下,中国变成一个封闭的共产主义国家,而日本则成为西方的盟友。中国的档案是不公开的。而且就算公开,也没几个西方学者能读懂中文。因此,按照米特的说法,中国成为“被遗忘的同盟国”。与此类似,西方人也低估了苏联人对二战胜利的贡献,这种状况直到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公开档案才发生改观。

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国在纪念抗日战争时,才开始不再仅仅把它视为毛泽东领导中国进入共产主义“天堂”的一首英雄主义序曲。1985年,一座为铭记在1937到1938年日军“南京大屠杀”事件中共30万遇害同胞的纪念馆落成开放了。由于南京并非中共领地,这场屠杀在此之前从没引起过中共多大兴趣。如今,南京大屠杀在中国被广泛讨论,其热烈程度远远超过中国人之间更大规模的自相屠杀,特别是毛泽东发起的“大跃进”(Great Leap Forward)和“文化大革命”(Cultural Revolution)。

毛泽东时代过后,中共大张旗鼓地重提抗日战争的话题,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需要新的意识形态来取代共产主义。在1989年天安门事件之后,这一需求变得非常迫切。米特在书中告诉我,独裁统治下“可以做到两件事。其一是把经济治理得极其出色,另一件事就是让人们体会到民族自豪感。民族主义是一种极有影响力的手段。”南斯拉夫与中国的情况相类似,斯洛博丹•米洛舍维奇(Slobodan Milosevic)也用民族主义取代了共产主义。

在新时代的中国,战争话题还有其他用处。中共大量谈论所有中国人(包括中共和国民党)共同参加过的战争,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向台湾人示好。这种方式并不总是能够奏效。正如米特所说:“中国人开始赞美蒋介石的时候,蒋介石在台湾的影响力已严重下滑,如今他在台湾被视为压迫台湾人民多年的独裁者。”战争话题还能向前西方盟国传递一种信息:中国这个新的“负责任大国”在关键时刻和他们是持有同样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