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中美关系的选题再次飞赴华盛顿,我当然早已知道,华盛顿有个动物园,动物园里的大明星是一对大熊猫,分别叫泰山和美香,现在还加上它们一岁多的孩子,“宝宝”,美国以第一夫人的名义为它庆祝了生日。

这对大熊猫来自中国,被视为中国“熊猫外交”的范例。

我还知道,这外交范例从一开始就跟美国第一夫人有关: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首次访华,在一次晚宴上,尼克松夫人坐在周总理旁边,提到自己多么喜欢北京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周总理说那我送你一些吧。

两个月后,1972年4月,华盛顿的熊猫馆落成,第一对来自中国的大熊猫落户美国,从那时起就成为华盛顿最受欢迎的动物明星。

一转眼40多年过去了。

现在轮到我第一次来到华盛顿动物园的熊猫馆,试图感受熊猫外交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就在对着熊猫各种拍摄、各种喜悦的尖叫的人群里,遇到了美国退休女教师Kate。

怎么聊起来的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说她很喜欢大熊猫,之前教书的时候就有用大熊猫作为例子,引导学生研究人与自然的互动。

而她现在的梦想,就是到成都的熊猫基地去当志愿者。

我意识到这就是我在找的故事:关于在“熊猫外交”这个有点过于正式的术语下面,作为个体的两国公众比如美国公众是怎样受引进大熊猫这一举动的影响,从而两国关系又可能怎样受影响。

这是因为,在我看来,有关中美关系的选题,就像中美关系本身一样,不能停留在官员或学者的论述,还要有人与人的具体日常互动。

毕竟,理想状态,官员或学者也要参考民意来做判断、做决策。

于是我请Kate从头讲一遍她的故事,她爽快地同意了。

她说她喜欢大熊猫,给七年级学生上地理课的时候,多年以来都会布置一个作业,那就是研究“人与自然的互动对濒危动物的影响”,同时鼓励学生选择大熊猫作为研究对象。

实际上学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濒危动物,她只是要求学生的研究包括这样一些内容:这种动物的栖息地具有什么特征,人类对自然造成了什么损害,为什么人类要这么做,现在打算采取什么措施进行补救。

虽然大熊猫并不是美国本土物种,但至少在互联网兴起以后,作为Kate的学生,如果选择大熊猫作为研究对象,就能享受一个额外的便利之处:华盛顿的熊猫馆配备了摄像头,监控画面会上传到互联网,学生可以从自己所在城市进行近距离观测。

至于Kate自己,曾两次到中国,第一次是到他们姐妹学校所在的城市泰安,在那里,她第一次看到了泰山,“就是大熊猫泰山的名字的由来”,她说。

第二次,她到了成都的熊猫基地,第一次看到生活在中国的大熊猫,有了退休以后要到那里当志愿者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作为地理教师的经验一定可以帮得上忙。

她是那么喜欢大熊猫,她说,她在学生当中甚至有了一个欢乐的绰号,叫做Panda Lady。

她说这话的时候,嗯,应该说她在讲她怎样喜欢熊猫以及如何因为熊猫而爱上中国、最终到中国旅行的时候,她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彩。

作为记者,这时候要保持中立并不容易,因为我很容易被有梦想的人打动,而现在,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我想帮她。

我说我要把这故事写下来,让成都的朋友知道,他们还有这样一个热忱的美国粉丝,她有这样一个中国梦。

她很开心。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对“熊猫外交”有了自己的体验。

如同后来采访的几位美国资深外交人士所说,外交就是架起沟通桥梁,推动双方互相了解。这一点,把中国熊猫带到美国这一举措,做到了。

但愿我也能把Kate的中国梦带到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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