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阿瑟以狂妄著称。他从来不听上司的指挥,甚至连总统也不放在眼里。别人都到码头迎接罗斯福总统,他故意磨磨蹭蹭地在家泡热水澡。在日本,他是天皇之上的天皇。朝鲜战争期间,他连脚都没有踏上朝鲜半岛,却固执地否定了前方的重要情报,坚信中国根本没有胆量出兵。杜鲁门总统实在忍受不了,终于把他免职了。杜鲁门说:“我解雇他是因为他不尊重总统的权威,而不是因为他是个狗娘养的傻瓜,他当然是了,不过这并不违反‘将军的法则’(the law for generals)。”如果让杜鲁门只用一个词形容麦克阿瑟,他很可能会脱口而出:这个“混球”(Asshole)。

贝罗斯科尼也是个混球。意大利的政坛千疮百孔,又遭到欧洲债务危机的肆虐。当这个国家最需要信心的时候,意大利出了个最不靠谱的总理。酒席狂欢、地下娼妓,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更令人咋舌的是,他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贝罗斯科尼自称是“兼职总理”,他的主业是寻欢作乐。

身居高位的人中有混球,浪得虚名的人中混球更多。很多艺术家、作家、歌星、影星、球星都是臭名昭著的混球。这个世界好像只是为他们而存在,其他的人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膜拜他们。我们的身边也有混球。开会的时候有混球,办公室里有混球,马路上开车能遇到混球,出门旅行能见到混球。

哪儿来的这么多混球?

混球和你我不一样,像你我这样的人,都是合作主义者。我们相信人人平等,我们相信对待别人要平等,也期待着别人能平等地对待我们。混球则相信他是与众不同的,他跟我们都不一样,他有权利不遵守规则,至于我们的利益是否受到了侵犯,他浑然不知,知道了也毫不在意。

混球不等于傻逼。我们有时候觉得别人是混球,但很可能是误解了他们。有的人初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对潜在的社会规则并不了解,比如他们不知道,当地的风俗是哪怕让学龄前孩子的膀胱被尿憋坏,也不能在大街上撒尿,你要是气不过,可以叫他们傻逼,但他们真的不是混球。希特勒肯定是一个混球,但把他叫做混球,是对混球的侮辱。希特勒对人类犯下的滔天大罪,理当受到更严重的谴责。很多时候,混球对我们带来的损害,如果只是从物质的方面来看,似乎并不是很严重。我们都在排队,他非要插队。我们在火车上都很安静,只有他旁若无人地大声打电话。我好不容易周末想睡个好觉,她们在我的楼下放很大声的录音机,跳广场舞。

细想这都是些小事,但为什么当我们遇到混球的时候,会如此生气呢?我们在意的不单纯是他们侵犯到了我们的利益,有更深层的东西令我们不安和不快。令我们不安的是,混球的出现,破坏了合作的秩序。合作依赖于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理解。人天生就是群居动物,我们希望与人相处得融洽,但是,当混球出现之后,游戏规则就变得混乱。如果我们还是按照自己一贯的与人为善、与世无争的原则,混球会占我们的便宜;如果我们挺身而出,据理力争,混球会撒泼耍无赖,你没有办法跟他们讲理。一个团队中哪怕只有一个混球,也会像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粥。怎么对待这个混球?团队中就会有不同的意见。一派主张息事宁人,另一派主张除恶必尽,这两派之间就会有龃龉,原来和谐的团队出现了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