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里姆林宫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总统办公室的接待室里,挂着俄罗斯帝国1825年到1855年的统治者——尼古拉一世(Nicholas I)的巨幅画像。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吞并,和西方的报复性经济制裁,召唤起人们对过去热战和冷战时代的恐怖回忆。华盛顿和欧洲的政策制定者最好深刻思考一下,为什么普京要选择这位沙皇,成为访客们在进入总统办公室前必须凝视的历史人物。然后他们才有希望正确解答一个问题:“我们该拿普京怎么办?”

普京之所以会选择这幅画像,并不是因为尼古拉一世是什么战无不胜的军事统帅,或是彻底改变俄罗斯社会的皇帝。伊凡雷帝(Ivan the Terrible)、彼得大帝(Peter the Great)和凯瑟琳大帝(Catherine the Great)都更胜任上述角色。这幅画像背后的深意在于,后拿破仑时代的欧洲无论对尼古拉一世的专制统治抱持何种观点,至少将俄罗斯奉为军事和外交强国予以尊敬。而在普京看来,自1991年苏联解体以后,西方就一直漠视俄罗斯作为大国的地位和利益,这让他怒火中烧,当上周二他宣布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时,彻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普京对画像的选择还映射出他的一个信念,那就是尼古拉一世统治下的俄罗斯,是国内政治秩序坚若磐石的代表,而其基础是爱国主义、东正教、强大的中央政府和镇压异见分子的秘密警察。普京自2000年第一次担任总统以来,就力求将俄罗斯重建成这样的国家,摆脱政治混乱、经济衰弱和对西方价值观的错误接受——普京认为这些弊端是20世纪90年代鲍里斯•叶利钦(Boris Yeltsin)时期俄罗斯的标志。

从普京在2008年分裂格鲁吉亚、2014年分裂乌克兰的行为来看,跟他打交道,需要认识到他在政治上奉行投机主义,且不吝向国外使用武力,这些都凸显出他作为一位后共产主义俄罗斯总统的与众不同。但同样也要认识到,普京所依据的地缘政治战略手册是俄罗斯政府在苏联解体后立即写就的,所以换作任何一个别的领导人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尤其是,俄罗斯维护其在地理上的“近邻国家”——乌克兰和其他前苏联国家——的特别利益时,所遵循的原则并不唯普京时代所独有。早在1992年这一原则即已形成,且代表人物为叶利钦的外长安德烈•科济列夫(Andrei Kozyrev)。

后冷战时代,西方政府声称排斥在欧洲划分势力范围的想法,这固然很好。但俄罗斯政府一贯视之为自欺欺人,认为西方戴着这张面具,将波罗的海国家、波兰以及其他前共产主义国家纳入北约(Nato)和欧盟(EU),步步逼近俄罗斯边境。

叶利钦时代的俄罗斯无论在军事还是经济上,都孱弱到除了发出不平之声,无力作出太多回应。但2月发生在基辅的革命,增强了乌克兰与欧盟结盟的前景,使地缘政治的天平倾向了西方,而这一地区对俄罗斯的国家利益和国家认同具有生死存亡的意义。如下事实很能说明问题:普京的强烈反应不仅得到他亲手挑选的俄罗斯杜马(Duma)里的亲信的支持,还得到反政府批评者的支持,后者主张民主的豪言壮语带上了浓重的民族主义色彩。

过去20年,很难想象有哪任俄罗斯领导人(不仅是普京),对于一直到1991年都属于其疆界内的乌克兰成为一个合法、独立的国家,会从心理和政治上感到舒服。这当然无法构成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的理由。但也不应忽视一个事实,那就是虽然普京的言论在西方听来是威胁,但反映了俄罗斯人的普遍想法:“我们同属一个民族。基辅是俄罗斯诸城之母。古罗斯是我们共同的源头,我们不能没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