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录音设备以后,我感到有点紧张。我正站在密尔沃基市中心的一家酒店里,参加一场销售会议。我能看见街上的汽车,政府调查人员正在车里监听。如果出现不测,他们会在下面接应我,这点让我很放心。

最初告发安进公司(Amgen)时,我已为这家制药公司工作了15年之久。我告诉调查人员,如果他们想确认该公司是否给了一些医生好处,那么他们应该用录音设备录下我们的销售会议。我以为,他们会在会议室里安装窃听器。但他们说,如果有人戴上录音设备,他们就不需要去跟法官申请安装窃听器了。他们希望我做他们的卧底,不加质疑地做他们要求我做的任何事情,直到被解雇那一天。

举报安进后,我一直担心人们会发现告密的人就是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戴了18个月的秘密录音设备后,我更适应了,也有了些胆量,我会提一些问题,以证明我说的是真实的。能够证明自己的话属实,这让我感觉不错。

我做了25年的医药销售代表。最初是在默克(Merck)工作,那是一家非常优秀、非常有道德的公司。我加入安进时,这家公司也和默克一样。他们让我签了一份文件,上面说,如果超药品说明书适应症推销药品,我们将被解雇。但我们的销售业绩没有达到公司的预期,形势发生了逆转,从“如果超药品说明书适应症推销药品,你将会被解雇”变成了“如果你不这样做,你将被解雇”。我记得在圣地亚哥的一次会议上,他们让我们记住他们显示在屏幕上的一张药方,然后还让我们接受了测试(这样就不会留下任何书面痕迹)。一名医药销售代表指出,他们要求我们做的事情是非法的。他被告知:“你们很聪明,利用(这条信息),但不要留下把柄。”

我们向医生发放各种研究补助,以收买他们。

我们支持他们做研究,这样他们就会欠我们的情。一些医生凭借发表演讲、介绍我们的药品,赚取了数十万美元的演讲费。我们都知道,这些医生已经放弃了原则。

我们遵守了那些有关招待医生参加娱乐活动的支出的限制性规定。与我们以药品折扣形式给医生的好处相比,那笔钱简直不值一提。我联络的一些医生,每一针化疗药他们要求保险公司支付的价格是7000美元至8000美元,而他们从我们这里购买的价格仅为1500美元。

大家日益强烈地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不对的。但大家都在赚大钱。我的一个女友每年能赚30万美元至40万美元。他们找到了对每一个人投其所好的方法,从而让每个人都愿意放弃原则、为药品的销售提供必要的方便。最后,我决定了:如果我要倒下的话,我也要轰轰烈烈地倒下。或许,我应该更早一点这么做。每天,我工作的时候,都会这样想:我们就是那骑在白马上的骑士,保护我们的市场不落入竞争对手手中,无论如何,我们的竞争对手都会这么做,所以我们也要这么做。我为自己的行为找了很多这样的借口。

我丈夫说,如果我不把这件事报告给政府的话,他就去。最后,我说,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宁愿被解雇也要尽我的责任,让这件事情结束。就我所知,美国的制度是,只有第一个举报者能获得奖金。我去举报的时候才发现,以前竟然从没有人举报过这件事,那一瞬我简直惊呆了。

如果不是因为可能获得至多1500万美元的奖金,我不知道,我当时是否会坚持下去。我希望真相大白于天下,但我可不想为此搭上性命。一开始他们甚至都没有对录音做记录。经过一遍遍的解释,他们才最终决定继续调查。

2012年12月,安进与美国政府达成7.62亿美元的和解方案。我到现在还没有拿到任何奖金。我愿意等一切尘埃落定。这一切的根源在于制药公司赚着高得不像话的利润。有很多医生品德高尚,努力帮助他们的病人,我尊重他们。但还有一些医生一心只想赚钱。我知道该找哪些医生。

译者/梁艳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