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岁的车范根,没有一根白发,腰杆还像标枪一样的挺直。站在演讲台上,他情绪很激动,一度哽咽。对于深圳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的球迷,车范根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情。

哪怕他只在这里待了一年半时间。十四年过后,车范根仍然对深圳充满了感激。在《晶报》的“名人演讲周”上,车范根是压轴嘉宾,主讲的内容是他海外游历的踢球及执教生涯。不过一个小时的演讲中,车范根对深圳表达的“感恩”,不下十次。

如果一个人对韩国及韩国体育的了解全都来自社交网络,那么眼前的这个车范根和传闻中的车范根完全是两个人。传闻中的他坚毅果决、刚愎固执。但在两三天的相处中,我接触到的车范根,刚烈如闻,却绝没有传闻中韩国体育的那种狂妄和狭隘。世界的差异,好多时候,恐怕更需要身体力行地认知。

他只在深圳执教了一个半赛季,成绩也只是帮助当时的深圳平安俱乐部两度保级,和他在法兰克福、勒沃库森的球星生涯以及在韩国执教的辉煌相比,算不上出色。但是车范根说,深圳和法兰克福、勒沃库森一样,是他足球生涯中最重要的三个城市,他甚至在演讲中不断表示,以后他愿意每年至少抽出一周时间来深圳帮助青少年培训,“为这座城市的足球,尽我自己的力量。”

这不是公关包装的慈善行为,也不是车范根寻找下一份工作的示好巧举,只因为深圳是他的疗伤城市,在这里他度过了生命中最大挫折之后的转折期。

八十年代的车范根,在国际足坛是个响当当的名字。“二十世纪最伟大亚洲球员”的头衔,和他从1978年到1988年在德甲征战十年紧密相关。作为前锋,他在两个德甲俱乐部307场比赛中打入98球,并且是1985—86赛季德甲最有价值球员。他对韩国足球的崛起,是一个历史性榜样。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一个亚洲前锋,能达到他当年被德甲球迷称为“Cha Boom”之高度。

他九十年代开始执教,很快就接过韩国队教鞭,气势逼人,想要在1998年法国世界杯上有所作为。但他的厄运恰恰从此开始。法国世界杯之前,年轻气盛的车范根和韩国足协已产生极大矛盾。世界杯上,大举进攻的韩国队,小组赛首战输给墨西哥,第二场更是被荷兰5球血洗。韩国足协直接解除车范根主教练职务,他凄惶回国时,在仁川机场被大量激愤球迷阻拦,最终只能从安全通道撤离。

这还不是最低潮。随即有一些故友登门拜访,劝慰探望,包括一位在媒体认知的故旧。愤懑的车范根将他看到的韩国足协不职业之处,尤其是当时韩国联赛的假赌黑现象,在私聊中宣泄了一番。他没想到,这私聊的内容,第二天就成了媒体的特写专稿。他提到的假球现象让韩国足协当权者暴跳如雷,直接处以车范根5年国内禁赛的处罚。

由旗帜性明星,到名声扫地的违禁者,车范根走到了职业生涯最低谷。谁都没想到,这时候的深圳平安俱乐部给他递来了橄榄枝。他举家来到深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开始了自己的疗伤之程。

这并不是一段平静的岁月。韩国联赛的假赌黑现象十多年后才被证实,而过去几年韩国国脚的自杀事件让韩国人意识到,车范根当年说的是真话。而当时的中国联赛同样不干净。根据许多深圳老球迷的回忆,当时实力不出众的深圳平安,如果没有车范根的严格管理,“只怕早就降级了”。到了1999年, “渝沈之战”之类丑陋现象不断涌现,车范根选择了离去。但深圳在他最低潮时给他提供的栖息地,让这位韩国足球铁人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