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鲜，即便是私下谈论领导层的负面消息，也可能会被投入劳改营，在里面待上一辈子。但上周金正恩(Kim Jong-un)姑父张成泽(Jang Song-Taek)迅速遭到无情处决一事却是个特例。在这起公开程度颇高的事件发生之前，每一位关注这个不透明国家的分析人士都相信，张成泽会一直作为朝鲜的二号人物和“摄政王”，辅佐年轻的金正恩。伙计，这些人全错了。
从2012年7月肃清李英浩(Ri Yung-ho)次帅到最近处决张成泽，年轻的金正恩似乎一直在单打独斗。目前尚不清楚他的权力基础是什么。
朝鲜第一代领导人金日成(Kim Il-sung)在树立个人崇拜的过程中，亲近的是朝鲜劳动党而不是军方。第二代领导人金正日(Kim Jong-il)则亲近军方而不是劳动党。而现年30岁、颇为自负的金正恩却对劳动党和军方都敬而远之，也不亲近张成泽和李英浩等坚定拥护者的庞大亲信网络。这种做法很大胆，但也很危险。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猜测这种做法究竟意味着什么。自上世纪50年代初以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从未出现过像张成泽遭处决这类事情。上世纪50年代初，年轻而缺乏经验的金日成无情地杀害了所有竞争对手——金日成是由斯大林(Stalin)精心挑选的，朝鲜民众并不熟悉这个人。金正恩展开的斗争或许会让人想起他的祖父。不管怎样，这些最新事件都证明，朝鲜政权将在金正恩的领导下转向强硬而正统的意识形态，而不是转向改革开放。分析人士认为，张成泽是最能代表后一种路线的人物。
张成泽遭整肃表明，朝鲜内部正在上演动摇政权稳定的权力斗争。朝鲜政府在声明中称，张成泽搞反党反革命宗派活动，并组建与外部势力勾结的青年组织。对于一个认为稳定就是不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的国家来说，这种坦承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目前尚不清楚这将导致何种后果。从宫廷政治的角度来看，金正恩的姑姑、张成泽之妻金敬姬(Kim Kyong-hui)的行踪是一个关键风向标。金敬姬（据悉健康状况不佳）似乎是金氏家族现存的唯一得力臂助——金正恩现在简直就是孤家寡人。
这可能意味着金正恩会变得更为谨慎，也可能意味着，这位自负的年轻领导人在事实上受到的、来自大人的监护趋于结束。不管怎样，如今很少有专家认为这种处决会让朝鲜变得更加稳定，更多的人是在担心朝鲜今后的局势发展。
引人瞩目的是，中国仍对这些事件保持沉默。张成泽显然是他们的人，也是他们了解朝鲜不透明政权的一个窗口。实际上，北京方面之所以能在今年初朝鲜第三次核试验后与金正恩保持距离，完全是因为中国领导层可以通过张成泽来与朝鲜打交道。现在，美国必须说服中国不要加大赌注。中国必须抵制住诱惑，避免过早与金正恩接触来保护其在朝鲜的资源开采权益及其他项目中的权益。如果中国过早与金正恩接触，就会让奥巴马(Obama)政府与习近平政府之间目前悄悄进行但卓有成效的合作归于失败。美中两国政府正逐步加大对朝鲜的制裁，直至后者服软并重新遵守去核化协议。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金正恩领导下的新朝鲜是不可预测的。实际上，在张成泽被处决当天，朝鲜就与韩国展开接触，商谈两国在一个冻结已久的联合工业园区上的合作。而在那数天之前，朝鲜释放了一名拘留一月之久的美国游客，但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所以，系好你的安全带。公开处决高官不会是朝鲜带给我们的最后意外。就这一点而言，如果肃清张成泽是金正恩绝望而非自信的表现，而且朝鲜的宫廷政治开始明朗化，那么与一个不稳定的拥核流氓国家带来的威胁相比，朝鲜定期上演的一轮轮挑衅可能会显得平淡无奇。
本文作者是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教授，2004年至2007年在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US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工作，著有《不可思议的国家：朝鲜的过去与将来》(The Impossible State: North Korea, Past and Future)一书
译者/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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