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在一个慈善晚会上,坐在我旁边的男士先是叨叨他宁愿在家陪他养的12只狗,也不喜欢参加慈善或社交活动,接下来就要谈他十几年前在拍卖行买的温莎公爵遗物。
“我得回家了,请你在一分钟内讲完!”我听起来有点儿不耐烦。
其实,我不是对他讲的话题反感,而是他在说话的时候嘴边哈出很强的气流,我得趁他开始口沫横飞之前,赶紧溜了!
这就是我每年冬天的苦恼:每次参加社交活动,总是担心会染上感冒或伤风。纽约可以容纳大型晚会的场地,通常在冬天都不开暖气,甚至还开极冷的空调。他们的温度计是为穿三件式西服、天天啃汉堡牛排的美国壮汉准备的,顾不到像我这样全身没多少脂肪的小女生。
我虽然每年都要尽早打流感疫苗,还是好几次在社交场合染上细菌或病毒。之后,我开始不与熟人行两颊亲吻礼,如果对方咳嗽或是看来有其它感冒症状,我就找个藉口去洗手,不再跟人大肆交流!
前年我的助理跟我去一个晚会,她兴高采烈地跟我说东道西,口水都喷到我的眼睛里了。我当时心觉不妙,果真隔天我感冒的症状就出来了,休养了两个礼拜才好。几个礼拜前,我一个很好的女友在一个慈善晚会一直抓着我说话,她一边咳嗽,一边埋怨她的一对双胞胎轮流感冒,把她都传上了。我当时想,我也惨了!隔天我的喉咙就不舒服了!
天啊,这是什么世界?我难道得成天待在家里拒绝社交方能一保健康吗?为什么这些平常举止得宜的朋友,到了晚间派对就喜欢张牙舞爪,得意忘形?而且偏偏在冬天时特别夸张?
我观察了一段时间,领悟到这些“口水失控”与“大声疾呼”的情况特别容易在两杯酒精下肚之后发生。这些朋友自己不觉得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摆不定,为了在嘈杂的公众场合中让朋友能听到他们的发言,他们提高了肺活量,并且对自己行为的判识力与控制力都已显著降低。
若不是担心会被列为异类,我真恨不得戴上口罩去参加活动!为了顾及他人的感受,我甚至有时装着自己有小痒,这样一来,我“乍然的生疏”就不会引起朋友的坏念想。如果我真的生病了,我通常宁可得罪主人,尽量少出入公众场合,以免扩散病菌。
但是今年我想做一个“人性的试验”。与其左躲右闪,索性跟交谈者告白,解释说因为他说话的气流很盛,我怕有细菌飞扬, 请他把讲话的吞吐量降低。
上个月我参加一个慈善晚宴,旁边的男士又在我耳际大肆哈气,但我实在鼓不起勇气跟他直说。吃晚饭不像鸡尾酒会可以“逃”,所以大多时候我的眼睛不正视对方,我想他大概认为我有斜视呗。
我既然恨自己“没种”,决定向一位在纽约社交圈很牛的朋友请教对策。我的印象中他对交际进退有得宜的分寸,应该对礼貌与直言之间的取舍有些想法。上个礼拜我们同时参加一个慈善晚会,很巧晚会主席把他的座位安排在我的旁边。我们闲话近况之后,当我正想对他倾诉我冬天的苦恼之际,我突然注意到一股超强的气流往我脸上直冲,他一手向侍者比划,点了他今晚的第四杯马丁尼,另一手紧扒着我的手,开始几近半吼地讲一个我已经听了好几遍的故事。
那是一个至少十分钟才能讲完的故事。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责编邮箱:shirley.xue@ftchinese.com)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